詩會雅集,本就是文人讀書人之間互相吹捧的工具。對此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卻也不說破。
當然,寧修吟的這首詞肯定是有水準的,被眾士子吹捧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寧修有些飄飄然的時候,那個身著青衫的三十餘歲男子幽幽一嘆道:“這首詞雖然好,但太過兒女情長了。大丈夫立世當有濟世安民之胸懷。即便仕途不得意,也要心憂天下。寧朋友有大才,卻把精力都放在吟詩作詞上,豈不是落入下乘了?”
在眾多吹捧的聲音中這個聲音很刺耳,也很沒有道理。
詩會雅集本就是讀書人消遣娛樂的場合,作詞作詩當然可以由著性子來。並不是說在雅集上作一首兒女情長的詞就沒有擔當吧?
這個青衫男太鑽牛角尖,太針對寧修了。
果然,阮康率先替寧修抱起了不平:“汝安兄此言差矣,這行令是懋修規定好的。大家都是以懷人為主題作詩作詞,怎麼到了寧朋友這裡就有錯了?還是汝安兄覺得我們荊州的讀書人都是一群心無家國,只知道吟詩作詞奢靡享受的自私鬼?”
這話說的其實很重了,見雅集上隱隱出現了火藥味,張懋修有些不悅。
好好的一次雅集要是弄得不歡而散,他這個創辦人可沒有面子。
他咳嗽了一聲,擺擺手道:“哈哈,汝安有汝安的道理,叔夜也有叔夜的道理,大家沒必要抬高自己貶低別人嘛。來,喝酒,喝酒。”
張懋修舉起酒杯轉了一圈一飲而盡,眾人見狀亦只得舉起酒杯飲了幹淨。
好好的雅集被這中年男人一鬧,立時便索然無味了。眾人又作詩一輪,便草草結束了雅集。
眾人離開後,寧修向張懋修打聽那人的來歷。
張懋修苦笑一聲道;“他叫劉惟寧,荊州府江陵縣人,頗有才學。但因為得罪了縣學的何教諭,一直不能獲得鄉試的參試資格,到現在還是個秀才。”
寧修恍然大悟。
別看縣學教諭的品級很低,但權力可一點不小。
就拿這科試來說,成績名次都是他一人定的。
劉惟寧是江陵縣人,自然入的是江陵縣學,得罪了何教諭被穿了小鞋重點‘照顧’,肯定無法在科試中脫穎而出。
科試成績不好就不能參加鄉試,自然更談不上中舉了。
偏偏縣學教諭這種官往往一幹就是十幾年、二十年,有時甚至活到老幹到老。
現在看來,江陵縣學的何教諭恐怕是跟劉惟寧槓上了。劉惟寧除非期盼教諭大人染惡疾昇天,不然怕是不可能獲得鄉試參試資格了。
明明有一肚子真才實學卻得不到用武之地,也難怪這個劉惟寧看誰都不順眼了。
這就像是一個未經滿足的怨婦,常常對人冷嘲熱諷,其實只是委屈無處訴求罷了。
寧修竟覺得這個劉惟寧有些可憐。讀書人寒窗苦讀十數載,為的不就是中式登科嗎?這般被人斷了念想,那個何教諭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想到此,寧修便打了個寒顫。
張懋修彷彿看出了寧修心中所想,壓低了聲音道:“愚兄雖然不曾在江陵縣學就讀,但也聽說這名何教諭為人古板,且有怪癖,對於不合他心意的生員極力打壓。寧賢弟若是將來去縣學參加科試,還是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