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小青第一次聽陳卓跟她說這麼嚴肅的話題,她先是一愣,等回過神來,慢慢合上手中那本書,轉過身來看著他。
在她印象中,陳卓一直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很多時候他根本不會跟別人說出他的想法,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那種自信和獨立很容易讓別人誤解,而他的不解釋也是造成當年他倆分手的原因之一。
輕輕嘆了口氣,盡管只過了三年,她的想法比當初成熟了許多,也不是當年那個沒有主見的女生了。就算還會糾結,她卻不會在瞻前顧後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陳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呢?”她輕聲問:“當年在學校,我們都沒有跨過去那道坎兒,現在的我們,想要在一起的話,需要面對更多問題,這些難道你不清楚嗎?”
陳卓低著頭,不知道在想這什麼。他的臉被燈光的陰影遮蓋,看不出任何表情,不過,對於早已習慣了他面無表情的靳小青來說,沒有什麼分別。
“我知道。”陳卓輕聲說:“這三年,我一直想把這件事忘記,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
他閉上眼,緩了口氣,才慢慢抬起臉來,看著那個燈光下的女孩,一字一句的說:“可是,我忘不掉。”
研一那一年開學,他來到陌生的環境,面對陌生的同學和舍友,在那個寬松自由的地方,本以為很快就能忘記大學裡的那些人和事,後來才發現,即便是獨來獨往的他,也因為四年的軍校生活刻上了深深的烙印。
從第一次去教授辦公室習慣性喊報告的那次茫然,到每天早晨準時六點鐘醒來的作息,以及再也聽不到各種集合哨聲熄燈號聲的悵然若失,他突然無比懷念起那段特殊的生活,也真正明白的一句話:當兵後悔一陣子,不當兵後悔一輩子。
那段難忘的記憶裡,還有她。媽媽曾經撮合過他跟餘寧,可他始終都把她當做同學,並且每次看到她,就會想到她的班長,以至於到後來,他甚至故意避開餘寧,避免想起那個無法忘懷的人。
他想要打電話給靳小青,可猶猶豫豫的拖延了大半年,等撥通那個號碼時,已經顯示空號。他連跟她最後的聯系也斷了。
這些,他沒法跟她說,也不想再說,從小就沉默寡言,卻不代表不會想念,不會愛一個人,有時候,他會想,如果自己當年能說出那些想法,是不是他們會是另一種結果?
他看著她,依舊沒有把這些說出口,而是輕輕問:“你呢?”你呢?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忘不掉?
靳小青其實也一直在問自己,她究竟有沒有放下過這段感情。如果沒放下,是因為她還愛著陳卓,還是因為放不下當年沒有好好結束的那段回憶?
“我不知道。”她沒有再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的答案在他眼中引發一絲失望。可她真的分不清楚,即便已經過了這幾天,她依然不明白自己的心。
陳卓的確是失望的,不過這個答案也在意料之中,總好過她說已經忘了他。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會問他意見的女生了,雖然有些不捨,他卻很高興她變得更加獨立,這樣的她,會更開心吧。
只是,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就算打定主意要跟她繼續走下去,他卻也沒想好兩個人的未來,更何況她還沒有準備好。
卻聽她又接著說:“陳卓,我們都已經變了,當年的我們無憂無慮,甚至可以不用考慮畢業分配,那段時間再也回不來了,現在的我們,已經不能再任性了。”
陳卓默默地聽著,一句話也沒說。他知道她說的有道理,又想要爭取下機會,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在這個時候,他的突然出現,是不是已經打擾到她了?
靳小青看著對面那人垂頭喪氣的低著頭,好像一隻聳拉著耳朵的小狗,心一軟,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個曾經她覺得高高在上優秀的人,此刻卻跟個孩子一樣沮喪。
陳卓伸出雙臂環在她腰間,將頭埋在她的衣服裡,感受著透過薄薄衣服傳來的體溫和淡淡香味,他心裡的不安和失望慢慢淡去了。閉眼靠在她身上,他低聲說:“等著我好不好?”
靳小青低頭看著那個靠在衣服上的腦袋,手指順著他的脖子慢慢滑到那個寬闊而消瘦的肩膀,她嘆了口氣,輕聲說:“我不知道能等你多久,但是,我會盡力。”
腰上的雙臂又緊了些,衣服下傳來悶悶的一個聲音:“好。謝謝你。”
沙發上的小毛團翻個了身,睜眼看了看旁邊的倆人,對某人抱著麻麻十分不滿,一想到那人可怕的眼神,耳朵一抿,翻個身繼續睡了過去。
第二天,陳卓回了學校,他在機場給靳小青發了條簡訊:我走了,你多保重,等我。
靳小青坐在辦公室看著那條簡訊,同樣是寥寥幾個字,卻讓她心裡空落落的。她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一架飛機從空中掠過,拉起一條白色的長線。
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她能等他多久呢?甚至,她並不算上是在等他,而是,等待那份感情在心裡滿滿沉澱,直到有一天徹底埋到心裡某個角落,不再翻出來。或許,這是成年人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一種方式。
從那以後,她的生活又恢複了以前的老樣子,唯一不同的是,每天晚上都會收到某人的微信,她一直認為陳卓這樣的獨行俠是不需要用微信這種聯絡工具的,他根本就沒什麼需要聯絡的人好嘛。
直到有天,她終於忍不住問他這個問題時,才得知她是他微信除了導師、父母以外唯一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