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岱將桓衝傳首建業,戴良的報捷文書繼後而來。孫權得到二人報捷奏書後,大為欣喜。將捷報遍示群臣。這時御史大夫薛綜出言奏道。
“賀喜陛下,家國靖綏。今交州元惡既除,尚餘脅從。而潘太常徵五溪未克,魏寇陳兵江北,常有吞噬之心。我國形勢猶未泰安。
當此之時,臣以為應寬宥脅從之徒,赦其罪,準其降。如此則脅從必誦陛下之德,而國家得惡民以供賦役,其為佳矣。請陛下察之”。
孫權聽到薛綜所言,心不想納之。畢竟斬草除根,古為常理。遂以目視呂壹。
呂壹會意,出言辯道:“薛大夫之論,臣不敢苟同。除惡務盡,此春秋之義也。況交州脅從乃是叛逆大罪,本該族誅,以謝天下。何能姑宥之。孔夫子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陛下之仁德自是恢弘博納,海內共知。但脅從之徒,怎能沐陛下之德。脅從終為小人,以怨報德,其必為之。今當除滅,勿為後患矣”。
薛綜聽到呂壹反駁,斥道:“孔夫子所言乃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呂壹你休要曲解夫子之意。脅從之徒雖是惡民,但陛下若寬仁撫納之,彼自會感念陛下之德,為我大吳服役繳賦,化脅從為順民。
況脅從之徒不過曲從元惡,何不可赦焉?而若非欲剷除殄滅,是逼其侍兇頑抗。損我士卒,徒耗錢糧,於國無益。昔王允力誅董卓,卻不赦李、郭等脅從,致有長安亂武之禍。
今時宜施行仁赦,讓天下知陛下之德。誠如是,則魏、蜀之士民感慕陛下之仁德,亦會擔物攜幼,前來歸順我朝。如是之言,臣恭謹陛下行之”。
薛綜這一番話語,不僅將呂壹從經典根源上駁倒,還舉出長安亂武之禍讓孫權謹思。
呂壹終究不是飽讀經義之輩,一時詞窮不能對。孫權見到如此情形,覺得自己還是等等其他人,看有誰能駁倒薛綜,順自己之意。但滿朝群臣皆無人來駁薛綜,這讓孫權一時陷入窘境。
孫權只得點名丞相顧雍發表意見。
“方才二卿之所議,丞相之意若何”。
顧雍正襟對孫權行禮之後答道:“二卿之議,各有機杼。但吾聞古之賢君莫不以仁義行事,以寬厚待人。
楚莊王行絕纓之宴,而有爪牙為其奮死;漢文帝恕細柳之忤,而能靖平七國之亂。吾謹以此達於陛下,惟避下聖裁之也”。
聽完顧雍的話,孫權皺了皺眉。
最終孫權還是決定聽從薛綜之言,下令派孫績持節,前去招降桓衝餘黨。
正在潭中與叛軍激戰的呂岱接到朝廷的飛馬快報後,始知朝廷不欲再行征伐,而要招降叛軍。
呂岱於是罷兵息戰,等待朝廷使者孫績,持節來招降潭中叛軍。
這一等就是月餘,因為孫績可是朝廷持節使者,又是宗室身份。其父孫賁是孫吳建國元勳,孫績是膏粱子弟,所以當然是緩速而行。
孫權派孫績這個宗室子弟來,就是向費揚等桓衝餘黨展示自己的誠意。
孫績到達後,派自己親信孫怡去潭中城內曉諭桓衝餘黨,讓其歸降。
費揚、黃亂、桓竭見呂岱月餘不攻城,都覺奇怪。及至孫怡以朝廷使者名義要求入城,才方知原來呂岱是等朝廷使者到來。
三人幾經商議,遂放孫怡入城。孫怡入城之後,宣讀朝廷擬就的招降旨意。讓三人接旨,不然就破城誅族。三人中最有智計的黃亂,先讓孫怡下去歇息一下。而後對其餘二人說道。
“吾計成矣。堅守潭中多日終獲此佳音也”。
桓竭質疑道:“這未必不是吳軍之計,莫忘了士徽之事”。
黃亂回道:“你看清楚,那可是吳國皇帝聖旨制令。一國之君,一言九鼎。豈會為殺我等三人而失天下之望乎?
士徽那是由呂岱動用詭謀殺之。若士徽能直接歸降朝廷持節使者,亦不失為做一富家翁。豈會身死族滅,為天下所笑。我等當馬上開城,前去使者面前獻降”。
費揚說道:“這可是關係到我等家族親眷的大事,不可大意啊。能相信吳軍嗎”?
黃亂氣道:“二位大人,持節使者都到了,現在還猶豫什麼。難道你們還能擊敗呂岱不成?現在猶豫一分便讓使者對我們多生一分懷疑。我先出城獻降,為二位大人照膽”。
黃亂說罷,當先一步,直接向城門行去。費揚與桓竭對視一眼,默不作聲,終不敢隨黃亂而去。
黃亂走到城門,命開啟城門。守兵馬上聽命,開啟潭中城門。黃亂直接來到呂岱軍陣之前,下跪拜道。
“罪人黃亂,何邀天幸。惟大吳陛下垂憐,赦我殘命。特出首獻降,望天使納之”。
孫績見黃亂頓首伏拜,話也說得敞亮,遂生好感。親自過去扶起黃亂,說道。
“汝雖附逆桓衝,行亂交州。但陛下寬厚德度,赦汝等無罪。汝先行出降,尤是可憫。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吾便代陛下受汝之降”。
“多謝天使,陛下仁德,罪人必謹記在心,日後以報陛下萬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