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就在他身邊,卻沒有聽清,“什麼?”
沈濯纓用只有柳嫣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解釋道:“你還記得在滁州城外你我遇到的那場刺殺嗎?那些殺手用的毒跟這個一樣。”
柳嫣神色一凜,又低頭看了看那屍體,沒想到一年前的刺殺竟然到現在還陰魂不散,到底誰跟沈濯纓這麼大的仇?
沈濯纓恢複了淡漠的神情,對站住一旁手足無措的蒙堰道:“把這爛肉一併交給柯遠道處理。”說著撐了一把柳嫣的肩膀,想要站起,身子卻是一個踉蹌。
柳嫣一把接住他,嚇得臉都白了。她不動聲色的慢慢撐著他站起,盡量自然的扶著他緩緩的上了馬車,扶他靠好,才敢用帕子擦著他額上的涔涔冷汗,輕聲問道:“哪裡難受?”
沈濯纓被翻湧血氣八道:“方才見佳人遇險,心痛。”說著把柳嫣的手拉到胸口,做捧心狀。
柳嫣:“……”
她臉噌的紅了,卻沒有掙脫開來,而是在他心口輕輕揉著。嘴裡不忘要扳回一城:“方才的險從何來?原來將軍還是‘佳人’啊。喲,細細看來,果真是傾城傾國的貌配上多愁多病的身。”
沈濯纓:“……”
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還有沒有做屬下的自覺了,專拆上司的臺。
沈濯纓閉著眼睛裝暈,那溫暖的手在他胸口揉按的感覺越發清晰,他微微睜開一絲眼縫,透過長睫看著身旁的姑娘,從他角度剛好看到她柔和的下巴弧度和挺秀的鼻樑,以及透著淡粉的半邊臉頰。竟然跟洛含煙出奇的像。
他腦中一陣恍惚,竟然分不清眼前人是柳嫣還是洛含煙。
“嫣煙)兒……”他在心裡喃喃的道,終於放鬆精神,任由自己昏睡過去。
然而又是做夢。
這次是回到了靜安寺後面的桃林,在春日暖陽的午後,他懶洋洋的躺在樹下,枕著手臂看著坐在旁邊的洛含煙。從那個角度也是正好看到她美好的下巴和鼻子,那如凝脂的肌膚在光線中似乎發著柔光。
洛含煙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臉頰泛起一層粉暈。他就這樣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層紅暈緩緩加深,嘴角翹起愉悅的笑意。直到洛含煙先招架不住,不自在的站起道:“咱們走吧,這裡日頭太毒,曬的我的臉都紅了。”
他帶著笑伸出手,懶懶的道,“好,腿麻了,你拉我一把。”
洛含煙回頭,笑道:“真的?果真是多愁多病的身。可要我幫將軍揉一揉?”
沈濯纓:“?!”他眼瞳猛縮,那人不是洛含煙,而是柳嫣!
他在夢中也感到心裡一悸,似被狠狠捏了一把,猛的睜開了眼睛。
就見柳嫣還坐在他身邊,還握著他的手緩緩的給他渡入真氣,助他打通阻滯的經脈。看他突然睜眼,連忙探身過來,關切問道:“才睡了一會兒,怎麼醒了?可要喝水?”
沈濯纓愣了一瞬,終於認清眼前人,他疲憊的搖了搖頭,重又閉上了眼,在心底冷冷自嘲:“沈濯纓,你就是個混蛋。”
沈濯纓在陳州按察使府上休整了幾天,這日正要去找柯遠道“對口供”——他如今本該早回到軍營,這種半途中開小差,過來端了整個天鷹堡的事自然不能扯上他。柯遠道的奏摺都拖了兩天了,就等他發話,好把這裡的事編圓了上奏朝廷。
才出門卻碰到柳嫣興匆匆的過來,上下掃了他一眼,問道:“你的傷好的如何了?我這裡有一顆靈丹妙藥,你看看可否用的上?”
沈濯纓拿過柳嫣捧道他面前的小錦盒,就見面上幾個鎏金的字“大還丹”他的臉色一肅,問道:“哪裡來的?”
哪裡來的?自然是完成了“同床共枕”的支線任務,系統君賞的。當時在天鷹堡裡鬧得雞飛狗跳,柳嫣都忘了要檢視獎勵。如今安頓下來,一看到是顆丹藥,就趕緊拿來給沈濯纓,看是否對他的傷有幫助。
當然這來源不可能告訴沈濯纓,謊話早已編好:“在京時外公給的,說是我如今在軍中,備著防身。你看可用的上?”
沈濯纓不疑,把盒子還給她,笑道:“那你可好好收著。這大還丹原是藥王谷主沒藥子煉制的珍品。據說可生死人,肉白骨,療效堪比太上老君的仙丹。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用這丹藥就是糟蹋了。”
柳嫣看他如今恢複得不錯,也不再堅持。收了盒子又神秘的笑了笑:“你與柯按察使議事結束後過來尋我,帶你看個好東西。”說罷身子一旋,輕巧如蝶的飛走了。
沈濯纓定定看了那背影一會兒,才抬腳往柯遠道的書房去。
上報名冊查走私的源頭招安天鷹堡等大事的方向早已定好。柯遠道又在硯臺上蘸了蘸筆尖,問道:“將軍,你看這孤身入天鷹堡查探的事怎麼寫?”
沈濯纓靠坐在圈椅中,手肘架在扶手上支著下顎,漫不經心道:“就說按察使大人早已發現天鷹堡異動,派人深入臥底,最後裡應外合,一舉破敵。”
柯遠道的筆尖一頓:“那將軍你呢?”
沈濯纓懶懶的笑,“我?我現在遠在錦嵐關大營,正因朝中額外對軍中的賞賜而感皇恩浩蕩,每日勤加訓練。我倒是聽說柯按察使手下既有神機妙算的軍師幕僚,又有孤軍深入的忠義屬下,正是該好好對他們加以表彰。”
柯遠道也算久經官場,對沈濯纓的話裡話外都聽得十分明白。他斟酌一下,小心道:“將軍你看這樣行嗎?你既然不方便出面,我便在奏摺中記上飛鴻山莊一筆,就說是在江湖人士的幫助下破的城。”
如此一來,沈將軍不願領的功勞,還是間接的還到了他身上。這份功勳,對飛鴻山莊這樣的江湖門派而言,卻是大大的有好處。
只是……柯遠道早已表明身份,是在替澈王做事。在如今皇儲初定,情勢未明的情況下,貿然就給飛鴻山莊劃好佇列,這真的好嗎?
沈濯纓看了柯遠道一眼——此人確實有才,對世情利益看得很通透。澈王和熙王能籠絡到這樣的人才,實在是大有可為。
他端起面前的茶盞擋住眼中神色,慢條斯理的喝完杯中茶,才下定決心,淡淡的丟下一句,“隨便。”就起身去尋柳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