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以孟常懷為首,自上至下,有一套完備的政務班子。這套班子的總統領是孟常懷,小事底下的官員自行處理,大事一級一級向上呈報,井然有序。
一個群體不能有兩個領頭的,左丘玥此時要是硬插進來,就是打亂原本有序的體制。下面這些官員都會覺得他要奪權,從而思考自己要站在哪邊的隊伍。
雖然他確實是要奪權,但沒打算像猛獸搶食那樣撕奪。對孟常懷也不是取而代之,而是為他所用。
所以他不會跟孟常懷爭,而要徐徐圖之,把這個一心做純臣的人慢慢收攏到自己麾下。
“馬上就要春耕了,這段時間是官府最忙的一段時間。你這個時候帶著康斯穆去搗亂,肯定要討人嫌。”
左丘玥要去各州查賬,一邊摸摸各州的底細,一邊刷一下他身為河南郡王的存在感。順便再揪出來幾個貪官汙吏,替百姓除害。
“討百姓喜歡就行了。”左丘玥道,“吏治再清明的地方,也不能防止有老鼠蛀蟲。河南道有二十九個州,我這一趟出去,至少能揪出這個數的老鼠。”
他舉起手掌翻了翻,五加五,等於十。
“萬事都要小心。”十四抓住他的手,視線移到了他如玉雕琢出來的手指上,一邊繼續跟他說話,“你雖然身份貴重,但是難保不會遇到瘋狗。屆時他不會管你是郡王還是匹夫,傷了他們的利益,他們發起瘋來就敢對你下黑手。”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左丘玥反握住十四的手,捏在手裡輕輕摩挲。
從好幾年前,大約是孟常懷忽然帶兵找過來,他返回神都的那個除夕夜,他就從十四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擔憂的情緒。
後來這種情緒數次出現在她身上,最明顯的一次應該是左丘玥冒險替女帝擋箭被事後進京的十四得知的那次。那個時候她也真的怒了,直接拿兩個人的姻緣來恐嚇他,讓他惜命。
左丘玥思來想去,也只能解釋為由愛生怖了。
能被肖十四娘珍愛,左丘玥只覺無比感激。他感謝一切促成他們相遇的因由,甚至包括那差點兒要了他的命的劇毒。
“阿姐。”左丘玥示意十四跟他對視,誠懇地說,“我不是易碎的玉,而是堅硬的盾,我沒那麼脆弱。而且我現在很怕死,很惜命。所以,你別擔心。”
別害怕。
“總之你把我的提醒時刻記在心上。”十四收回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情緒,恢復了常色,“準備先去哪裡?跟孟常懷打好招呼了嗎?”
“準備先去陳州,然後去登州。”左丘玥道,“招呼沒打呢,等我揪出一兩隻老鼠,直接送去節度使府,就算打招呼了。”
“不按常理出牌呀。陳州在河南道最西南,登州在最東北,這是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嗎?”
“差不多。”左丘玥捏了一顆棋子,輕輕放到棋盤上,“詐他們一詐。”
“二十九個周,一百多個,我不可能全部查一遍。要是真挨個查一遍,那最後可能也沒什麼什麼官了。”
天下人為什麼掙著去做官呢?無私奉獻,為百姓謀福祉?這樣的官能有幾個?
功名利祿,無非是為了這四個字罷了。誰還沒有私心,這是人之常情。要真的上綱上線地論起來,做官的多如牛毛,完全不貪的少如牛角。
左丘玥剛才說的那個數都說少了,那不是老鼠的數量,那是雞的數量——他要殺雞儆猴。
趁這段時間比較閒,出去逛一圈,替百姓揪出幾個大害蟲,再警告一下各州縣,目的也就達到了。
“你沒打聲招呼就動孟常懷手下的官,他會高興?”
“我可是奉旨行事,陛下親下旨意,命我巡查封地吏治民生,上呈天聽。他高不高興,我身為臣子,這差都要盡心盡力地辦好。”左丘玥算計起人的時候,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只聽他說,甚至會誤以為被算計的是他。
“這旨意是陛下主動下的,還是你求來的?”十四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