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林楚生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可以撒謊，但他從老人平靜的眼神裡知道自己一定會被識破。林楚生只好說：“這是一個秘密。”
老人笑著搖搖頭：“哪裡有那麼多的秘密。”
他帶著林楚生走到了藏書洞的深處，四周矗立的書架像鐵壁像叢林，延伸的黑暗裡夜明珠的光芒如螢火。老人站定，林楚生跟著他停下腳步。
老人用柺杖叩擊地面。他抓著鳥頭柺杖的手如樹皮，其上溝壑縱橫。林楚生發現腳下的平臺升了起來，機關開啟後，他們一起隨著平臺上升。
“小友，”老人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四散的夜明珠被機關托起來，遊動旋轉，彷彿迷路的孤魂……也像是按照軌跡執行的星辰。這明明是地下，卻又像在天上星空中。
林楚生說：“我從沒見過這個陣法。”
老人抬手，圓潤的夜明珠從鄰近的軌道上飄然而至。光華流轉，球體表面閃耀著細碎的花紋。老人說：“這個陣法由宗門的一位大能分魂而設。這位大能出於某些原因，魂魄被分為三份無法凝聚……有兩魂不知所蹤，一魂化作此陣留在藏書地裡。”
那個夜明珠在空中悠悠然轉動，移動至林楚生面前。林楚生伸手接住，其上花紋光芒大盛，如漣漪蕩漾暈開，在黑暗中延伸——
老人睜大了眼睛：“這……”
林楚生才看見那些光芒中全是文字，原來夜明珠的花紋是被壓縮到極致的典籍記錄。老人說：“竟然被喚醒了……”
老人對林楚生說：“它是這個藏書地的主人。據說很多年前，它為了尋找問題的答案來到了這裡。”
那一團暖黃的光暈靠近林楚生，那光芒讓林楚生向後退半步。
“它很親近你。”老人對林楚生說：“或許……它想幫助你。”
老人繼續說：“它是三縷分魂裡最脆弱的一個。它在這裡等待了太久，如今殘餘的靈智只夠回答你一個問題。”
林楚生吞了吞唾沫，他感到緊張了。這種緊張的來源可能是這團光芒，但更可能因為他只能問一個問題。
這世上過去多少年了？滄海桑田，白駒過隙，其他人都變了多少，他們在哪裡呢，如今是什麼樣呢……
林楚生開口了。
“現在這個時候，”他問：“我變成什麼樣了？”
在無風無雨的仰止峰上，男人拾起棋子的手僵了僵，墨玉棋在桌上不經意刻下劃痕；
在燃著燈盞的小木屋裡，小孩皺起眉毛推開門，門外的風雪沒有停下的趨勢；
那團光芒凝滯了一會兒，然後升向了更高的空中。林楚生看著那團光在空中擴散，變得稀薄；然後光芒又重彙凝聚，最後變成了一副人物畫。
林楚生瞳孔一縮。
隨即，那縷光芒潰散、黯淡，飛快地走向毀滅。四周沿著軌跡運作的夜明珠都停止了移動，緩緩地沉了下去。光芒消散後，在這個洞xue盤旋上千年的生氣也離開了。林楚生久久不能回神。
老人搖搖頭：“老朽從沒見過一個問題，竟需要如此昂貴的代價來解開。”
……
這天晚上，林楚生按著記憶回到了歇腳的小木屋。夜闌人靜，明月高懸。
林楚生推開木門，發現小孩還坐在桌前，桌上的燈盞也亮著。小孩似乎是在奮筆疾書，林楚生心想，年幼無依，竟然也這麼用功刻苦。
他靜悄悄走上前，不想驚動專注的孩子。但是對方很敏銳，很快就察覺到了身後有人靠近，立刻提筆把紙上的人臉塗成了大黑坨坨。
但是林楚生的眼睛比小孩的動作更快，已經看到了那幅小像。林楚生挑挑眉：“畫得不錯。”
那小孩站起來，把紙揉成一團扔進簍裡，看也不看林楚生一眼。
林楚生一頭霧水地看著賭氣的小孩，不知道自己誇獎兩句怎麼就得罪人了。況且林楚生是真心誇獎：這小孩畫畫有鼻子有眼睛，比今天他在藏書地看到的畫要像樣多了。
藏書地裡的那團光芒彙聚成的人物畫像，五官竟然是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