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二天,林楚生路過公主居住的偏殿時,往裡面瞄了一眼——門是半開著的,能看到有幾個侍女指揮著下人搬運物品。半掩的門後是孤零零的涼亭,沒有茶沒有棋更沒有人。
“他過兩天就離開吟風閣。”袁淵突然說。
林楚生收回視線:“……我問你了?”
“你魂兒都要飛走了。”袁淵笑了一聲:“要不要我告訴你他這幾天在哪裡落腳?”
林楚生說:“不要。”
從上次一別後,林楚生沒再正面遇上楚宏。
林楚生仍然會去學堂,畫那種很醜又沒有功用的符紙,有時候他碰上袁淵就會聊兩句。因為兇咒一事,袁閣主對林楚生有所改觀——他從對方圓滑庸碌的皮囊下窺見兩分稜角,很自然就想了解更多。袁淵好幾次從言辭上想激一激林楚生,看看後者到底是什麼心思。
但那些設計過的語言就像水繞過船隻,從林楚生身邊繞開了。
林楚生又虛偽又滑頭。他不對袁淵交心,但也知道讓袁淵保持興趣對自己有好處。林楚生變得像一個多面體,他會對袁淵說奉承諂媚的話,偶爾也冷言冷語刺對方。
不管林楚生本人如何,他在扮演使袁淵感興趣的角色上大獲成功。在吟風閣的學堂散學後,他們仍然靠在學堂的窗前一直說話到夕陽西下。
林楚生想起,他和袁淵小時候確實當過同窗。那時候他們還在學堂裡識字開蒙,自然沒有很大差異……林楚生天天逃學堂,爬樹掏鳥蛋充分鍛煉運動能力。有一回他從樹上爬到學堂的視窗,正好看到袁淵在回答夫子的問題。小袁淵的聲音溫溫柔柔長得也標誌清秀,和小女孩似的。林楚生趴在窗臺上紅了臉,扭捏地跟在別人後面好幾天。
林楚生知道人家是男孩也不改,還喊別人“淵哥哥”。最後還是蕭無心,看大弟子一天到晚在學堂也沒識幾個字,把人拎回來讓伏續長老舉著戒尺來教導。
這種記憶實在太久遠,不要說袁淵,林楚生都快忘幹淨了。現在成年形態的袁閣主跟林楚生說話滴水不漏,只會讓林楚生覺得很無聊。
這時,一個人從窗臺下走過。林楚生看過去,看到穿著墨藍色的披風的背影走出門廊,僕人為他開門。
林楚生一眼就認出那是男裝的楚公主。
袁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到了那個人。袁淵皺眉:“你剛才有聽我說什麼嗎?”
林楚生說:“啊……剛剛在想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袁淵說,“你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你們就有許多往事了?”
“我和他是最近幾年認識的,確實沒什麼往事。”林楚生從窗臺往下看,“剛認識時他就很神秘……他真名叫什麼?”
袁淵說:“你自己問他。”
結果,沒等到林楚生大著膽子開口問,楚宏的姓名就被白紙黑字擺到了林楚生的面前。
林楚生被人引到了袁家的祠堂裡,捧著冊子作了二人退親的見證。他念到“昔日盟誓破今朝情斷絕”時,只覺得前面有一道視線匕首般刺向他。
林楚生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到一張由圍脖上昂貴白狐毛簇擁的臉,臉上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
一旁的袁淵輕輕咳了一聲,林楚生才回過神繼續把詞兒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