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土地上,我再次淪為一個陌生人!
車進站後,我只背了一個十分便捷的小包,隨著熙攘的人流孤單出站。
十年間的變化是巨大的!
當我走出站口,眼睛立即被遠近林立的高樓大廈給震撼住了。
這還是那座熟悉的城市嗎?是不是下錯車了?我不停地問著自己。
眼前的火車站是一個規模宏大的現代化高階建築;車站廣場視野開闊,人流如織,邊邊沿沿停著各式汽車,其中不乏高檔貨色;遠處馬路的對面,是一個挺立著城市象徵巨大雕像的圓形廣場,周圍整齊排放著各色花卉,組合成色彩鮮豔的圖案,盡管已經過了炎夏,噴泉仍在嘶嘶地噴湧著水……
這裡曾經是我軍旅記憶開始的地方,是破爛和灰黑的象徵,而今蛻變成這樣一幅時尚的模樣,看不到當年的一絲影子……就連那常年漂浮在空中的灰塵亦已蹤影全無,被一股濃重的尾氣排放氣味所替代……
不覺感嘆:今夕何夕!
站在出站口不遠,望著周遭日新月異的變化,驚得我不住左顧右盼,目瞪口呆,然而那幾個巨大的站名牌擎天而立,已經告訴了我沒有下錯車。
一時間恍如隔世!
正在這時,手機的鈴聲優雅地響起,拿出來一看卻是天佑的電話。
“有事兒沒?我正忙著呢!”生著氣還主動發去了資訊,結果到現在才回電話,我故意不給他好腔。
“你一天一銀吃飽狗都餵了,你忙個屁!”他總是一副太上皇的口吻,即便是這麼有“深度”的罵人話也不例外。
真的感覺心裡很不舒服,孤零零空蕩蕩的感覺,也很想跟他喊幾句發洩一下。但我還是採取了最有利的武器進攻——沉默!
“怎地?你還沒完了是吧?”他依然是生冷的語氣,但我卻能從中聽出妥協的味道。我知道,下面就是他的解釋了。
天佑總是這樣。當你興高采烈地圍著他轉時,他會毫不顧及你的感受。但是,一聽到你不開心的聲音,無論什麼情況,無論多晚,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到你身邊,然後沖著你大發雷霆,發夠了火消了氣再心疼著哄你……
我的這招是屢試不爽的殺手鐧,完全忽視天佑的防禦。然而,盡管我知道他害怕什麼,但我卻不願那樣去攻擊他,讓他心裡難受。平日裡即使是睡夢中被他吵醒,也要立即裝出一腔高興的語氣來,讓忙碌的他能夠安心。甚至為了他,我都改變了自己沉穩內斂的個性,只要在他身邊就表現出一幅活蹦亂跳的開心樣子。
是的!是陸文虎讓我懂得了如何去愛——不改變他人,為了深愛的男人傾力改變自己;不傷害他人,用行動去溫熱彼此的心,讓自己少受傷害……
只是,今天的情況,有所不同。
“行啦,小祖宗!”聽我還是不說話,他終於軟下了口氣:“你往前走,再往西南角兒這邊兒看……”
“什麼呀?”聽了他的話,我心裡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緊走幾步踮腳張望,立即在很遠處的一隅,在眾多的汽車中一眼認出了天佑的汽車。
那是一輛銀灰色的寶馬x5,從我認識他後就一直載著我東遊西逛,彷彿已經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只要被我搭上眼,哪怕只是一閃而過,我也會馬上辨認出這是不是“我”的那輛車。
陽光明媚,人影穿梭,眾多的車身碎裂出太陽的光線,組合成一幕燦爛的芒彩,天佑一身看上去隨意卻十分灑脫的裝束,一頭短得不能再短的頭發,威風凜凜,神采奕奕,沉穩硬朗地站在車旁,在人群的映襯下帶著滿身鶴立雞群的傲慢,遠遠看到我發現了他,拿下耳朵上的電話,眼睛深深凝望了幾下,然後弓身鑽進車裡。
一瞬間,我的心裡綻開了一朵朵莫大的驚喜,緊跑兩步過去,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
“咱能不能不這麼老土?還帶玩兒突然襲擊地……”我鑽進車裡,坐在熟悉的副駕駛位置上,心裡別提有多高興。
在這樣幾近陌生的城市,當你正感到孤獨寂寞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最最親近的人,你會做何感想?
“你還說你要開車來……全是岔道兒,我都不定能找到。特意找了一個老家是這邊兒的司機,快半夜才從家走,覺都是擱車上睡的……司機累夠嗆,我放他幾天假,回去就不用他了,我開。”天佑根本不理會我的調侃,雲淡風輕地說著他的高瞻遠矚,臉上淡淡攀爬了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喜悅。
深沉的男人都這樣,慢慢就會習慣了。
“那還等什麼呢?開路——”我不是刻意表露的孩子氣,而是真的很興奮。
“剛才我去看了一家粗糧館,定了幾個菜,咱們先去吃飯,晚了直奔你們部隊,行不?”他一邊發動汽車,一邊問我。他就是這個樣子,什麼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然後才來問你的意見,根本不給人選擇的機會。不過還好,他總是比我自己更知道我需要什麼。
“聽你的!”既然沒有選擇的餘地,莫不如欣悅著接受!對於這一點我是深知其中厲害的,因為反抗,與他六年中的第一年裡,我曾吃盡了苦頭。
這個霸道、聰明、匪氣、睿智、即將奔四的真男人,心智與頭腦是非陸文虎等單純之輩所能比擬的,曾經在我一如既往的逃避、掙紮、躲閃中屢出奇兵,最終把曾經受過傷害的我一舉擒獲,收於麾下。
然而,真正令我妥協的,卻是陸文虎留給我的對於愛情的感悟,以及天佑那冷硬的外表下,包裹著的善良、火熱的心。
也或者,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簡單吃過了飯,我們上路了,一路打聽著,終於繞出了市區,風馳電掣向著目的地進發。
按常理,吃過中飯後,天佑必須睡個小午覺,因此我能感覺到他有點打蔫,於是一邊看著一路上這片土地發生的巨大變化,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聊著。
道路還是那條道路,只是比以前更寬更平整,原本空曠的路邊也多了許多一直綿延的,幾乎與那個小鎮融合在一起的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