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五章 我心永恆
時光荏苒,無聲流淌。在這段苦苦等待上級指令的特殊日子,因為象棋,我與許鴻安接觸頻繁,逐漸熟悉起來;也因為象棋,在思維方式和性情上,我們之間瞭解篤深;更因為象棋,我認識的人和認識我的人比之從前多了很多。
我與許鴻安的這種“象棋關系”漸漸被更多的人熟知、談論,抑或非議、嫉妒。而在這些人複雜的心裡背後,有一雙猩紅的眼睛無聲地盯視著我們,那是一雙來自大山深處野性的眼睛,寒氣森森且危險至極。
一雙狼眼,伺機而動!
在這段日子裡,除了象棋之外,有時我們也隨處走走。在此之前,許鴻安最熱衷的業餘愛好並不是象棋,而是籃球。
又是一個週五。上午接到趙凱的來信,說他很有可能被教導隊留用,正在觀察考核期間,短期內不能回來了。
怕晚上許鴻安來找我,於是趁午間休息給趙凱寫了回信,祝賀他的進步,希望他在前進的階梯上更上一層,早日實現我那早已熄滅了的夢想。
心中委實替趙凱高興,同時也有那麼一點點失落和惆悵。
人為了什麼活著呢?為了夢想狂奔於布滿荊棘與坎坷的道路上,心與身都被劃刺得鮮血淋漓!當疲累之極,喘息著越過山巔,出現在眼前的只是那一望無際的沙漠,滿目瘡痍,試問:還有何種信念能支撐起前進的步伐?更悲哀的,卻是此刻的心內空洞一片,冰寒徹骨!不是沒有溫暖,而是刻意的去抵制,去排斥,去拒絕這份唯一能溫暖心靈的溫暖……
難道這不值得悲哀嗎?
然而,我們又能如何?道德與倫理的界線早已劃定,誰又有足夠的能力和勇氣跨越?是你還是我?即便是你不顧一切的跨越了,那麼他呢?是否和你懷著同一份心境,也願意跨越這道門檻?
溫暖,對於有些心來說,是奢侈的!
把信送到連部,一絲睡意也無。索性出了連隊,懷著一份淡淡的愁緒,沿著大路默默地走去。
不知不覺間,再次走上了曾經同趙凱走過的路線,眼前便是那片廢棄的營區,一樽古舊的水塔,遙遙矗立在天邊。
那些刻意遺忘,刻意迴避的記憶,就像洩了洪的潮水,洶湧澎湃,推動著我,向前。
夏日的痕跡已然明顯,彷彿一夜之間,蒼白的太陽,悄悄隱去了它的敦厚與慈愛,灑下萬點火熱與毒辣,將輕輕的撫摸演化成鞭笞,肆意抽打著大地。路邊的野草,以及那些新生的或長生的灌木,挺立著倔強,頑強地著“溫暖”。天與地的縫隙當中,蒸騰起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氤氳,漂浮,搖蕩。小路依然依稀,靜靜地蜿蜒,迷離而去,彷彿在訴說著無盡的心事和秘密。遠處,炊事班後面的田地裡,一隊辛勤耕做的人們揮舞著鋤鎬,火熱地上演生活……
時光靜靜流淌,多少美妙的青春年華,便是在這樣自尋煩惱的夏日午後,消磨殆盡!
“喬暉——”於那隊耕種的人群中,一個聲音呼喊。
望過去,方寶生遠遠地揮舞著手臂,興高采烈,意欲向我奔來。
“幹活兒!”
方寶生剛跑出了幾步,隨即被一聲雄渾的沉喝制止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這聲沉喝出自誰人之口。
隱去臉上不覺浮上的一絲笑容,轉頭默默地鑽進小路,向水塔走去。孤獨中,一抹心酸,悄悄彌揚。
自從我下連以後,陸文虎總是不失時機地找尋機會接近於我,甚至吃每頓飯,他都會坐上我班或者臨班的飯桌,同那些老兵們閑扯,偶爾也會旁敲側擊的說些怪話。
在他心裡,我一怒下連的原因,完全是他果樹林裡的莽撞造成的,不涉及原則問題。所以,他大概一直在等待著我的迴心轉意,炊事班也沒再招收其他的新兵。
然而,在最近的一段時間裡,他對我的態度卻發生了驚天的逆轉,非但再不去我們飯桌,我還時常能感覺到他遠處深冷的目光,甚至有幾次,他竟然在我刷碗的時候呵斥我飯沒吃淨浪費糧食,語氣滿含著蔑視與怒怨。
我不理他,也不看他,我心我素。然而,心裡卻總嘗不到滋味兒,淡淡的有些失落。
天知道他為什麼轉瞬間變了一副心腸!我沒有更多的閑情逸緻來剖析他的靈魂,這對我並不重要!
然而,我心裡,真的不在乎他突然間收回了早已成為我生活中一部分的跟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