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二十六章 漣漪清冷
我拎著大包小包,一個人沿著回部隊的大路,生氣地走著。
沒走多遠,他放棄了找車,跑著追上來。估計是看我真生氣了,心虛地接過我手裡的東西。
“我不是怨你說我不對,你看那個你給他讓座那b老爺們兒,臉都要塞褲襠裡去了……他在前面,怎麼就不能給讓個座兒?”他還狡辯。
聽著他的話,我氣上加氣,肚子都要爆炸了。站住,歪著頭恨恨地看他:“你跟人家比什麼?他穿的是什麼?我們穿的是什麼?你別忘了你是一名軍人!你這身衣服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全天下千千萬萬的解放軍戰士!你覺著你不讓座兒沒啥,可人家老百姓記住的不是你,是軍人!你知道嗎?……”其實我更生氣的,是他下車後打我那一拳。
“我這麼些年也沒樣讓)座兒,解放軍也沒黃了!怎麼一跟你在一塊兒咋就這麼多事兒呢?”他不以為然地說,根本不理解我說話的含義。
聽著他的話,越聽越生氣。
怎麼就認識了這麼個人呢!還跟著一起出來丟人現眼!再說,他憑什麼打我?
歪著頭,斜著眼,狠狠瞪了幾下,我推開擋在前面的他,自顧自往前走,再不理他。
寬闊的大路上,了無行人。路兩側,縱橫交織的果樹林,枝葉繁茂,眼望不穿。路旁,不知名的野草,漸盛漸長,於風催風掠之下,輕輕顫抖。
起初他遠遠地跟在後面,不知在琢磨著什麼,估計是實在沒辦法了,追上我,挨著我,低著頭,邊走邊嘟囔:“還疼不?……我……我,你剛才在車上那樣兒……我是班長你是兵……好了!別生氣了!我剛才打你不對……來我給你遊遊揉揉)……”
說著話,他用手在我肩頭他打的地方揉著。
我不理他,不時晃動一下肩膀,掙脫掉他的手,心裡五味雜陳。
不知怎麼了,每次不管生多大的氣,只要聽到他軟軟的話語,就再也氣不起來,甚至還有點心疼他。
他是一個心地醇厚的人,熱心又善良。他那麼蠻橫的脾氣,寧折不彎,卻要時常在我面前陪不是……可我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能保持一致呢?要麼一直蠻橫,要麼一直溫柔,或者在兩者間找到一個臨界點始終如一,這樣的大起大落實在讓人心力交疲,難以承受。
我走在路上,感受著他揉在肩上的溫度,心想他或許真的不適合軍營,他應該屬於大自然。
氣漸漸消了,可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兒。
路已走了大半。何時才能走到盡頭?
“我明天去找連長,下連。”我目注前方,足下不停,心平氣和地說。
聽到我的話,他愣了一下,隨即追上來,扯住我一隻胳膊,站住,狠狠盯視著我。
他又要發火了!在他的眼中,我能清楚地看到一縷縷幽幽的狼光越聚越盛。
還要打我嗎?我的目光一定很犀利、冷漠,因為那一刻,我的心異常恆定。
他沒有說什麼,就那麼看著我。
我也沒有說話,就那麼看著他。
亮白的陽光下,浮游的微風裡,寬闊的大路邊,連綿的果樹叢,幾只鳥兒嘰嘰喳喳,從我們頭頂飛過。
四目對視!
久久……
他的目光漸漸猶疑不定,最後定格在了毅然的決然上。
下一秒,他拽著我的胳膊,跨過果園低矮的藩籬,向果林裡走去。
突如其來!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起初只是任由他拽著我的腳步,發現他越走越深,已經看不到大路的影子時,我想要掙脫他的手,卻被他死死攥住,於是我無聲地掙紮、抵抗,另一隻胳膊抱住了一棵樹幹,手裡裝東西的大袋子被樹枝刮刺得傷痕累累。
感覺拽不動我,他沒有一絲猶豫,回身,放下自己手上的東西,過來扯我手裡的袋子,臉上冷峻的神情裡寫滿了兇惡。
“你幹什麼啊?”我低低呵斥。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我有些害怕,但又不敢大聲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