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店並不難找,浮誇的小醜裝飾咧著嘴浮在招牌上,貼在玻璃上的糖果貼紙已經發白,陽光透過玻璃照進去,整個店都顯得寬敞明亮,和這條街格格不入。
但是此刻,大門上的掉了半邊的封條與店裡尚未清理的血跡都讓這份寬敞明亮顯得詭異而死寂。
幾個乞丐圍坐在臺階上,扯著嗓子聊店主被殺的八卦。
顏明安若無其事地走過這家店,回頭和江也說了句:“怎麼回事,這裡的治安還是這麼差。”
酒館前面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顏明安路過看了眼他手臂上的半邊紋身,腳步一頓,對江也伸出手。
江也歪過頭,沒什麼動作。
顏明安努努嘴,咳嗽兩聲,懸在空中的手晃了晃,江也這才從兜裡掏出一枚帝國境內統一通行的銀幣放了進去。
“我也要做善事嘛。”顏明安低下頭,對著乞丐略微將墨鏡往下挪了挪,露出那雙金燦燦的眼睛,“以後發達了別忘記我啊。”
乞丐臉上的表情一變,是難以置信,也是恐慌。
顏明安笑了笑,林淵給的資料果然沒問題。
“這是我的錢。”或許是隔著面罩,江也又刻意壓低了聲音,顏明安聽著這句話模模糊糊的。
他大大方方地攬過江也的肩膀:“你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嗎?”
話音未落,他意識到這句話裡的歧義,趕緊補充一句:“我的錢也是你的錢,我們倆誰跟誰啊。”
江也沒有反駁,顏明安輕輕笑了一下。
拐進一個小巷,進了一棟小樓,看不出顏色的木質臺階在腳下嘎吱作響,大白天跪到在家門口的癮君子的呻i吟聲,從門縫中傳來的半大孩子的哭聲,狹窄走廊中年輕男女互揭傷口的吵架聲。江也站在顏明安的一側,替他擋掉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
經過一股一股奇特又難聞的味道,他們來到一間小小的房間前面,江也從那盆枯死接近風化的花底下摸出了鑰匙。
生鏽的鑰匙插進生鏽的鎖扣中,差點沒辦法吻合,摩擦之間發出暗啞的“咔咔”聲,江也用力轉了幾下鑰匙,一聲悽厲的慘叫,大門不情願地敞開。
塵埃混合著冷光從門裡透了出來,顏明安下意識捂住口鼻。
江也將鑰匙扔到一邊,語氣帶著些自嘲:“你還要進來嗎?”
顏明安微笑,盡管口罩擋住了他大部分表情,他還是笑道:“不管怎麼樣,這裡可比我家要大多了。”
他說的是實話,這裡起碼是一室一廳,比他那一眼望到頭的小破屋大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隱約覺得,這個地方他來過。
或許是因為亂七八糟的夢做多了。
“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顏明安走進門,好奇地這邊看看那邊看看。
江也冷笑一聲,輕車熟路地開啟窗通風,隨後摘下面罩:“別亂碰,都放了十幾年了,髒。”
顏明安的手在櫃子上一頓:“哦。我就看看。”
四周的傢俱上都蓋了一層布,一些小物件也是整整齊齊,看得出當時搬走的時候還細心整理過,也相當鄭重地告別了這裡。
他走到一面牆壁前,上面刻了不少橫槓,顏明安用手比了比:“江老師,你幾歲的時候就這麼高了啊?”
“忘了。”江也走到顏明安身邊,語氣淡然,“這些都是很早以前的了。”
“那我猜一下吧。”顏明安點著最低下那條,一條一條往上數,“這是三歲的江老師,這是四歲的江老師,這是五歲的江老師……這是……十六歲的江老師。”
江也眯起眼看著那排刻痕:“有可能。”
“江老師十六歲就去參軍了嗎……真厲害啊。”顏明安想想自己的十六歲還在和老師為了玩遊戲這種小事鬥智鬥勇,人比人,氣死人。
江也伸出手,撫摸著上面的凹陷,輕輕“嗯”了一聲。
顏明安環顧四周,忍不住開始想象江也小時候是怎麼在這間房間裡一點一點成長的,又是怎麼一點一點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以前,就睡在這裡。”江也深吸一口氣,轉向一旁那個矮矮的沙發,“現在想想,其實還挺舒服的。”
“我懂。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小時候過的挺好,其實是覺得當時無憂無慮,真好啊。”
顏明安用手杖撐起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拿起茶幾上一個沒帶走的魔方:“不過這裡居然還能直接看到窗戶外面的風景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