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下眼後,寒意褪去,眼睛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歸雪間終於鬆了口氣。
他擔心醜,也擔心使用它會徹底改變面容,那就無論如何也不能渾水摸魚騙過去了,不小心用了,似乎只有逃命一條路可走。
歸雪間放下心,手中的冰瞬間融化成水,從指縫間滴落,又化成雪花,輕飄飄地落在地面。
歸雪間今日睡得太早,又睡得太多,從靈府中出來後睡意徹底消散,在半夜醒來。
隱約間,有書頁翻動的響動。
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在自己房間裡看書?
歸雪間的意識還未完全清醒,循聲望去。
於懷鶴坐在床邊,斜靠著床沿,左腿半曲著,膝蓋上搭著一本書。
他的目光冷冷淡淡,瀏覽著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歸雪間瞥了一眼,封皮上似乎寫的是《論百種魔物》,又覺得龍傲天也太努力,遇到一次魔族,期間有不認識的東西,回來就要補習回來。
他確定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下一刻,於懷鶴偏過頭,朝自己看來。
既然被發現醒了,也沒什麼好藏著的,歸雪間問:“大半夜的,你不睡麼?”
於懷鶴道:“怕你生病,多待了一會兒。”
歸雪間縮在被子裡,心想這人的照顧也太周到。
於懷鶴頓了一下,將手中的書放在一邊,徹底轉過身:“有點事想問你。”
什麼事?
歸雪間很疑惑。
於懷鶴的目光垂落在歸雪間的眉眼間,像是他方才看書時的模樣,語調波瀾不驚,問:“在幻境裡,那個魔尊對你說了什麼?”
從始至終,歸雪間沒說過自己陷入幻境。而在最後大戰第十七魔尊時,所有人都閉著眼,否則會中幻術,所以負責講述事件始末的嚴壁經似乎也沒有發現。
歸雪間有點窒息。
顯然,書院的先生們信了自己說的話,但於懷鶴沒信,只是裝作信了。當時沒有戳穿,是不想書院找自己麻煩。
然而現在沒有外人,於懷鶴就要找自己麻煩了。
昏暗的燈光下,歸雪間小聲說:“他想吃了我。”
於懷鶴沒有說話,點了下頭,示意歸雪間繼續說。
歸雪間只好將書院先生們猜測的那一套拿出來:“他可能是覺得我有蓮花的保護,是個很重要的人。但他猜錯了,蓮子是你的,他不知道是你在保護我。”
於懷鶴又問:“去救你的時候,怎麼待在結界邊緣?”
歸雪間想了一會兒,認真地說:“他裝作你,想騙我出去。我知道不是你,就想用符籙鎮住他,或許能趁機逃走。”
他以為自己這麼說,還是很有邏輯的。
然而於懷鶴似乎不是很信。
畢竟是說謊,歸雪間的眼神遊移不定,見到於懷鶴的左手擱在被子上,傷口裹得嚴嚴實實,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他提出讓於懷鶴包紮傷口是,對方會有那樣的眼神。
……於懷鶴已經認定七殺藤的忽然消失是有問題的,不是幻術。
關於這一條,於懷鶴甚至沒有給自己狡辯的機會,他有自己的判斷。
想要改變於懷鶴的認知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他是那種絕不會懷疑自我,因外物動搖的人。
因為不能言明的原因,歸雪間時常需要在別人面前掩蓋事實,或許是他很有說謊的天賦,從來面不改色,又或者是他的身體確實虛弱,有點弱不禁風的意思,幹不了什麼壞事,所以似乎沒被人懷疑過。
但眼前的人是於懷鶴,歸雪間的心跳加速,有點編不下去了。
果然,只聽於懷鶴平淡地問道:“是麼?”
歸雪間枕在枕頭上,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於懷鶴穿著寬松的常服,頭發也沒束,發帶隨意地擱在自己的枕邊,似乎是洗了個澡過來的。不像平日裡那樣疏冷,看起來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懶散,並不是正經審問犯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