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內沒有開燈,而宋明禮怡然自得地坐在他的床邊,手裡隨意翻著從書架上拿下來的一本書。
走廊內白熾燈光斜斜照入,明暗光線下男人面容愈發深邃,眉骨高深而鼻樑挺直,在面上切割出濛濛陰影,見他進來眼皮掀了掀,露出的眼睛瞳白略多。
那是近乎暗夜中獸類,散著幽幽冷光的一雙眼睛。
應拭雪站定在門口,某種類似於天生對危險的敏銳直覺,有一瞬間讓他渾身所有警戒器官都在尖鳴,但理智告訴他此刻不能轉身。
那點停頓如果外人來看,是根本沒法發現的,似乎他一直都非常堅定地站在門口,終於片刻後宋明禮起身,向他走來。
應拭雪微微側身,伸手要去開燈。
手指還未觸及到燈光開關,就先一步被橫亙來的一隻大手抓住,握在了掌心。
宋明禮成年後淨身高一米九幾,肩寬腿長,手掌寬大有力而手指修長,如果是白日裡握著鋼筆在檔案上辦公,是非常具有觀賞性的。
而此刻非常輕松地將應拭雪的手整個握住,分開他的五指,逼著他每根指間,都同樣接納了自己的手指,然後繼續邁步向前。
應拭雪垂下眼睫,一點一點往後退,直到右邊小腿和肩膀同時一涼,——那是他已經退到牆邊了,或者說,他是被宋明禮無可辯駁地抵到牆邊了。
“說說吧,”宋明禮把玩著他的手指:“那天晚上,你和郗泊簡說了什麼?”
這是知道那晚他和郗泊簡見過面了。
應拭雪偏過頭,聲色淡淡:“一些工作上的事。”
縱使燈光不清,他此刻也能略略看到,宋明禮應該是眉尖挑了挑:“他向你許諾了什麼?”
他這樣問著,實際上似乎也並沒有,真的希望得到應拭雪的回答,依舊慢慢玩著那如玉的手指,語氣漫不經心,卻又透著難以忽視的冷意:“無論許諾了什麼,他能給你的,我都能雙倍、十倍的給你。”
宋明禮另一隻還空著的手抬起來,輕輕替他攏了攏額前有些淩亂的碎發,又別到耳後,最後順著耳部輪廓一路往下,緩緩摩挲他光滑如玉的側臉:“別再去找他了,好麼。”
應拭雪眼睫顫著,從宋明禮這個角度,能看到他暗色的環境中,越加瑩白的、泛著柔光的面板,唇瓣偏薄,唇中卻有顆漂亮的唇珠。
他靜靜地耐心地等著應拭雪的回答,而幾秒後,應拭雪對他幅度小,卻非常難以忽略的搖了搖頭,一手漸漸地,卻又堅定地抵住了他的胸膛,不讓他再前進。
對方仰頭看著他,周邊昏昏沉沉,而他的面容愈像水洗過一般,浸透著白意,眼瞳如最名貴的黑色寶石:“哥,我已經成年了。”
他似乎在說某種難以避免的事實:“父親答應我,一個月後,讓我調任s.k亥州分部執行長。”
有一瞬間應拭雪幾乎能感受到,眼前人一瞬間勃發繃硬的肌肉,宋明禮一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牆上:“你要去亥州?!”
“是,”應拭雪直直看向他:“至少未來一年..”
”我不允許!”宋明禮未等他說完就直接打斷,聲音急促帶著難以掩飾的急怒:“德大的商科不比亥大差,你想有所作為,我可以在本部給你調任直降,為什麼要跑到那麼遠的地方?”
應拭雪眉眼間如攏了層冰雪雕成:“我不可能一輩子活在你的羽翼範圍下。”
“為什麼不可以?我從小如珍似寶把你養到現在,不是為了讓你跑到那麼遠的地方沒日沒夜地給這個破公司打工的!”
“郗泊簡跟你說了什麼?還是誰對你說了有的沒的?你告訴我”
應拭雪眼睛閉了閉似乎再無法忍受,伸手猛地推開了他,喝道:“宋明禮!”
宋明禮猝不及防真的被他往後推離了一步,站定後看向他。
應拭雪的衣襟在剛剛推掙間已經有些亂了,眉眼間鋒芒逼人:“我們都是宋家的兒子,有繼承權的不止是你,還有我。”
這句話彷彿一道驚雷驟然刺亮,一直以來被掩蓋在溫情假象下猙獰的真相,百年權貴世族,當年初代一窮二白到漸趨頂峰,之後的每一任換代下,都是血淋淋的慘烈傾軋,兄弟成仇,姐妹反目,宋明禮五歲那年宋岐上位,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位兩代以內的親族。
這句話如同一個響亮亮的巴掌,迎面正正扇在他的臉上,虛空中宋明禮甚至聽見了那重重一聲——啪。
應拭雪冷笑一聲,猶嫌不夠一般:“你還不明白麼,這種事情上,我從來沒把你當做哥過。”
“沒有把我當哥過...”宋明禮低著頭,把這句話唸了一遍,半晌突然抬頭,眉宇間流露出有點殘忍的柔意,明明這種和他英俊外表不符,卻又讓人聯想到少女在纏綿幽怨地看自己的情郎。
下一秒宋明禮捏住他的下頜欺身而上,帶著狠意重重吻在了他的唇上:
“正好,我也早就不想當你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