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深夜中陡然升起的……
深夜中陡然升起的未知與懼感是非常可怕的, 嬰兒會因為尋不到賴以庇護之人而哭泣,老人面對黑暗回顧一生,心中慼慼然然。
宋明禮揉了揉他柔軟的黑發:“想聽什麼?”
應拭雪又將頭轉回去了, 尾音隔在布料裡而顯得有些悶悶的:“隨便。”
宋明禮想了一會兒,低聲哼起了首曲子,沒有歌詞, 只有調子。
男聲低沉溫柔,夜色中低聲哼著某個遙遠時代的古老歌謠,手掌伴隨著歌聲的節奏,安撫地上下撫摸著他的後脊。
應拭雪被他攬在懷裡,漸漸從靠在他肩頸,到身體慢慢放鬆, 靠在了他的胸前。
大概在寒涼夜裡, 與溫熱鮮活的肌膚相貼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情,隔著一層骨骼血肉,他幾乎能感覺到另一個人體內血液的流動環循,和一刻不停的心髒跳動。
撲通、撲通。
意識隨著規律的律動漸漸模糊起來,最後眼睫輕顫著閉上, 呼吸輕緩。
宋明禮的手上動作頻率放緩, 最後徹底停下, 眼神向下去看。
從他這個角度,能看到應拭雪纖直鼻骨, 小半節精緻尖尖的下頜, 和因為衣服領口過大,而露出的清瘦鎖骨和小片肩膀。
宋明禮面不改色,替他把領口攏了攏,輕輕放在床上, 將薄被蓋到肩處。
然後手肘支在床邊靠背上,單手支頭看著人熟睡中的側顏。
應拭雪側面小半面頰陷在松軟枕頭中,即便是在睡夢中,眉間依舊在很輕地皺著。
他伸了伸手指,輕輕點在他的眉心,慢慢將那點皺痕揉開。
你在擔憂什麼呢?或者說,你在害怕什麼呢?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剛剛在替應拭雪攏領口的時候,再稍微偏一偏頭,或者起點別的心思再往裡看一眼,就會看到在應拭雪左肩平滑肌膚上,赫然是一塊三指寬的、已經癒合了的凹陷下去的疤痕。
疤線歪歪扭扭一層一層,可以想象的出主人當時是如何決絕地,一刀下去生生剜掉了那一塊肉,在取出了裡面的東西後,又因為沒有及時恰當地縫合治療,那塊反複潰爛又複合,才一層一層癒合出這麼多的疤線。
但一切都被遮掩在一塊再單薄不過的布料之下,海面之上風平浪靜。
最後宋明禮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在他身邊睡下了。
峰會到底是沒有再出什麼差錯的順利結束了,一個小插曲就是第五天晚宴的時候他在轉角處居然碰到了程誠,應拭雪有些訝然地看著對方一身黑白色宴會侍應生服飾:“你不是去連城做你的畢業專案了麼?”
“哦。”程誠面無表情:“我想著這裡都是商業大佬,過來學習不了經驗,也能蹭蹭福氣。”
應拭雪:“說實話。”
“...”程誠幹脆利索:“這裡給錢多。”
他看了周圍幾眼,悄悄湊近應拭雪小聲道:“一晚上頂那裡五天。”
“反正那個公司現在已經到下一步,我在那兒也幫不上什麼忙,”程誠退回來,聳了聳肩:“都連幹了半個月了,趁沒畢業來這邊回憶一下母校,順便把那個體檢做了。”
應拭雪動作一頓。
程誠狐疑地看他:“別告訴我你忘記這事了。”
應拭雪沒有說話。
他是真的忘了。
聖弗蘭裡的學生雖然不用像傳統學制學校一樣,畢業時進行統一聯考,而是有一套完善周密、施行了很多年、同時也被眾多高校認可的成績評定方式,但是這種畢業前,最後一次全面周密體檢是同樣不能缺少的。
應拭雪回想了下當時看到的通知檔案,上面寫的體檢截止日期,剛好就是峰會結束後的一週。
他鬆了口氣:“我知道了,等週末了我回趟學校。”
程誠眼裡顯出點揶揄來:“怎麼,你哥看你看的那麼緊。”
“說起來你不是一早打定去那個什麼,什麼醫械公司的麼,最後沒拗過?”
應拭雪微微側了側臉,長長眼睫垂落,這個姿勢使得宴會大廳華麗炫目的白光只從一面斜斜打下,一半隱在暗處看不清面部神色,而露出來的燈光下的側臉尤為堅冷冰白。
最後他緩緩搖了搖頭,眼裡露出點笑來:“沒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