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酒
駱宏駿狠狠打了個冷戰,一下子酒醒了大半。
他視線落回到酒杯上,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越界了,坦白來講他從未在人身上看到如此威懾有壓迫力的氣勢,而眼前這個人才剛剛二十三歲而已。
此時顧不上被當眾落了面子的窘迫難堪,到底是生意場上轉了二十多年的人了,他哈哈打了個馬虎:“對對,年紀小嘛,少喝點的好。”
“瞧我,一時糊塗給忘了...”
宋明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出來了就是光運的門面,駱總以後還得多注意才是。”
駱宏駿咬牙,今天這裡不止坐了s.k的,更多的都是他的下屬,其中還有好幾個跟他不對付的老對頭,這麼折他的面子。
然而面上依舊哈哈稱是:“多注意,多注意。”
那骨節分明的大手終於抬起,宋明禮身體微微後仰,恢複了原先漫不經心遊離事外的姿勢。
包廂內剛剛凝固的氣氛這時才再次流動起來,眾人舉著酒相互祝,但到底不敢再像一開始那樣肆無忌憚了。
應拭雪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藉口太熱出去透氣。
晚間風涼,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應拭雪單手支著下巴撐在窗邊圍欄上,微微眯著眼感受著絲絲縷縷的微風。
其實是很難得的寧靜時刻,讓人聯想到卡爾的小夜曲或者森裡的淡彩畫,世間一切都呼嘯遠去,所有的痕痛和情意都被裹挾著升上遙遠的蒼穹。
突然身後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定在了他旁邊,接著肩上一重,屬於另一個人的熱意和氣息瞬間包裹了他。
“視窗風大,別站太久了,如果悶的話,可以去連廊待一會兒。”
應拭雪緩緩轉身,看到來人後笑了下:“你不去跟他們接著談嗎?”語氣帶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放鬆。
宋明禮已經後悔了,他替人攏了攏衣服:“包廂裡有別人負責......你醉了。”
應拭雪遲緩地眨了眨眼,他似乎完全沒有這個意識,依舊那樣很輕盈地靠在窗邊圍欄上,這個姿勢使得領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修長瑩白的鎖骨。
白天作出再冷漠理智的樣子,也只有這時候才會顯出些這個年紀的少年柔軟的樣子,讓人恍惚覺得還是那個小時候看見他捱了訓斥,會湊過來讓他摸摸頭,笨拙安慰他的孩子。
宋明禮的心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他緩緩呼了口氣,應拭雪躲過他伸過去的手,有些不滿地瞪他。
身高差距原因他要看宋明禮就需要仰著點頭,而這樣的角度使得燈光被更大程度上灑在他眼底,朦朦中蘊著細碎的瀲灩水色,而他偏一副全然無知的樣子。
他為什麼這麼看我。
宋明禮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應拭雪卻是偏頭,自顧自地向著走廊另一邊走去了。
第二天應拭雪醒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了,頭部像被鏽釘刺著一樣鈍鈍的疼。
他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這個點了。
房間是酒店開的套房,各類設施洗漱用品一應俱全,應拭雪邊下床拿換洗衣服準備去洗澡,邊檢視有沒有什麼工作資訊。
出乎意料的是資訊列表裡很安靜,只有宋明禮發來的一句:醒了下來吃飯。
水流嘩嘩而下,浴室裡很快蘊起了熱氣,應拭雪將自己全身赤裸站在花灑下,回憶著昨天晚上的事,眉間隱隱顯出厭惡之情。
這種圓滑極強目的性的飯會,和那個駱宏駿油頭豬腦讓人嫌膩的目光,若不是後面宋明禮先攔下了那杯酒,他說不定真的會忍不住把酒瓶砸上那個人的頭。
應拭雪緩緩舒了口氣,身體微微向後,後背觸碰到冰涼瓷磚時明顯本能地顫了一下,眼底卻更加清明。
他昨晚喝的其實不多,但那酒很有後勁,等他察覺到不對時先出去透風,好像又在走廊遇到了宋明禮。
再往後的事,就更加模糊了,按照今早醒來的來看,對方後面應該是又把他送回了酒店。
應拭雪關上花灑,隨手抽過浴袍系在身上抬腳向外走,一路留下隱秘的濕跡水痕。
下次不能再喝這麼多了。
換上外出衣服之前,應拭雪這樣想著。
等應拭雪下樓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好了鮮蝦餃流沙包熱豆漿等一系列吃食,宋明禮坐在一旁沙發上,雙腿自然交疊,膝上放著今天早上剛送來的報紙。
他難得沒有穿一貫的襯衣,鼻樑上架了一副平光銀邊眼鏡,稍稍弱化了過於攻擊性的眉眼,顯出幾分斯文來。
然而一抬頭看人時,那種偽裝出來的平和假象就會消失不見,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幾分逼人的銳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