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和塵俯身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擺首道:“今日是登基大典,稚兒要留下聽衛師長的話。”
聞言,梁稚鼓了鼓兩頰,頷首應了聲。
江和塵命看守公公將皇帝護送至衛青身側,自己提起包袱悄無聲息地離了皇宮。
關押梁毅的地方是一處荒山,一支精銳全方位監護,白竹也主動請命鎮守此處。
昨夜微雨,山間氳著濕霧,漫入鼻腔帶起一陣潮氣。白竹早已在山腳等候,他一身素衣,經此一戰,似乎成熟了些,背脊更加挺立。
“小主。”他上前行了一禮。
江和塵指尖在他腕上虛虛一抬,讓他免了。
江和塵不著急走,他視線往旁掃了掃,說道:“給它起名了嗎?”
“起了,”白竹頷首,喚了聲:“阿答。”
小蛇原本在矮小的灌木中穿梭,在京城呆了一段時間,它緩緩適應了這處的濕潤,活得愈加自在。驀然聽到白竹喚了它一聲,它便從密蔽的綠蔭中抬起身子,藍眸有些呆萌地轉了幾個地方才鎖定了白竹的方位。
江和塵看著阿答遊梭的身形,勾了一個笑,道:“很適合它。”
阿答很快攀著白竹的手臂,游上他的肩際,白竹側了側身,為江和塵帶路。
在荒山密處開了一口洞xue,像十八層地獄,黔黑壓抑,洞外鳥鳴蟲叫的聲音傳不入洞中,只有一片死寂、闃然無聲。
精銳走在他們身前,點亮了一盞又一盞的煤油燈,踏過了羊腸小道般的隧道,終於讓江和塵看到了關押的人。
從前那光鮮亮麗、不怒自威的皇帝,正奄奄一息地被懸掛捆綁,他口中被迫含著琉璃珠,讓他咬舌自盡都不能。
梁毅被關得昏天暗地,腦中一片昏沉,聽見動靜他忙不疊抬頭看去,視線接觸到江和塵,眼中不可抑制地燒起怒火。
他想破口大罵,卻因為含著琉璃珠而含糊不清地發出嗚咽聲。
江和塵抬了抬指尖,示意來人去取了琉璃珠。
果不其然,琉璃珠被撤下後,梁衡沙啞又慍怒的聲線充斥著空間:“賤奴,背棄主子。早知在衡兒要撿你回來時便弄死你。”
他的聲音還在洞中回蕩不落地,身側的精銳很懂事地拿起長鞭抽在了梁毅身上。
梁毅哀嚎了幾聲,江和塵對這些試圖激怒他的話不感興趣,他抬手止住了精銳的行動。
“月之感激收留之恩,也用了十幾年來回報。”江和塵搜尋過腦中記憶,同東夷選擇死士從死囚中挑選一般,沿街的乞丐便是梁毅梁衡挑選殺手的地方。
用他們的話說便是,此處的孩子見過太多人情冷暖,卑賤好養,心腸硬如磐石。
往往被他們挑中的孩子,不論是否願意都會被打暈帶入訓練營,給他們一口飯吃,讓他們建起依賴,而後便開始灌輸殺手思維。
在月之死前,予月之的恩情,他自己還清了。在江和塵來後,一切重新開始,這一段是他自己的人生。
月之不需要被誰替代,他也慢慢的不需要成為誰。
“詭辯!”梁毅疼得喘粗氣,額前青筋暴起。
聞言,江和塵嗤笑一聲,攤了攤手道:“事已至此,隨你怎麼說。”
他抬手指尖勾了勾,接續道:“出來見見吧。”
此話一出,梁毅視線也落到了入口處,不消片刻有木軲轆壓地的聲音響起。
墨戈推著木輪椅出現在盡頭,輪椅上的人手腳無力地垂著,原本精緻的面龐瘦削,眼皮蓋下、眼中空落落的,堪稱完美的身材也發生畸變。
梁衡看不到人,聽見梁毅喚他的聲音,嘴中忙著咕噥著音節,卻吐不出一個字。
單看一眼,梁毅便氣紅了眼,攥緊拳,指甲扣入肉中,疼痛喚不醒理智,他一聲一聲地怒罵:“賤奴,賤奴,賤奴。早知當年就應該不顧世人將段懷舒殺了!”
梁毅彷彿被魘了,嘴中不停地說:“五馬分屍、淩遲割肉、炮烙蒸煮...無論用哪個,讓他痛苦的死去,早死了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他每多說一個字,江和塵便壓著眉前進一分。
包袱被開啟隨手丟在了白竹手中,他陰沉沉的目光就直勾勾地看著梁毅。
梁毅現在也是破罐破摔,不覺一絲懼意,嘴中仍不停激著江和塵。
“你知道他老子怎麼死的嗎?”梁毅大笑,眼尾的皺紋堆積在一起,他舊疾發作,胸口有些喘不上起,卻還在喋喋不休。
他說道:“我知道你們到了定北墓,見到了段青寂,看上去是不是很安詳,被打扮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