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大公子畢竟是個忙人，一早出來逛街已算得上“撥冗”，沒轉多久，便有幾個門人過來稟事，集上人聲嘈雜，那門人附耳低語，他蹙著眉聽了一會兒，便立掌叫停，轉頭對曲淩歉意道：“小曲，你先去找月兄，我去去就來。”
說著，還抬手給他指了個方向：“喏，他在那兒。”
曲淩應了聲，循向去看，或許是他身量不足，受人遮擋之故，並未望見道士身影，一回頭，石白羽連同那幾個門人也齊刷刷沒了影子，倒把他一個人丟在鬧市正中了。
曲淩只得邊走邊張望，走著走著，身邊人潮忽然卷動起來，朝一處人聲鼎沸的所在聚攏過去，曲淩已經看夠了熱鬧，無意隨他們擁擠，怎奈人太瘦小，被人群夾帶著，不由自主地越擠越深。
他伸長胳膊，努力逆流而行，撥開迎面而來的滾滾人流，不知是否是錯覺，竟看見一張陰鬱帶疤的臉一閃而過。
七文？
念頭升起的瞬間，他下意識一矮身，想在人群中藏匿身形，豈料先前站著還能勉強冒頭，此遭身子一埋下去，立時有數不清的胳膊和腿站直，一下子竟連呼吸都不能了。
這姿勢更難保持平衡，他被推得一個踉蹌跌在地上，眼見一隻腳就要照頭頂踩來，忽覺身後叫人極有力地託了一把，他像溺在水裡，憋得臉頰通紅，終能浮出水面喘一口氣，抓著那隻灰色衣袖委屈地叫道：“七……”
回頭卻見月輕鴻手拿一串紅豔豔的糖葫蘆，聞言遞到他嘴邊問：“想七？”
“不、不想……”曲淩咬著舌頭嚥下那個字，月輕鴻眨眨眼，自己叼下一顆山楂果，咔嚓咔嚓咬碎。
“給你買的。”他邊吃邊含混說。
“我不信。”曲淩悶聲道。
月輕鴻輕笑一聲，在他頭頂按了一下，仍用一臂虛虛護著，閑庭信步地越過人群，帶他到個僻靜的茶棚坐下。
天氣仍不暖和，曲淩卻鬢角汗濕，一口氣喝幹一碗茶水，才覺腦袋清爽了些，眼見那邊人越聚越多，不由問道：“那條街上有什麼，人怎麼都往那兒去？”
月輕鴻才把糖葫蘆往茶水裡蘸，蘸完端起碗抿了一口，正神情怪異地咂嘴，聞言便道：“自然是有美人，今日憐芳閣選花魁，姑娘們要在樓上彈一天的琴呢。”
曲淩睜大眼睛，顯得很是新奇。
月輕鴻便道：“怎麼，後悔叫我帶你出來了？”
“也不是——鴻哥你不是想看美人的麼，怎麼不去湊熱鬧？”
月輕鴻將手肘撐在桌上支著腮，雙眉風流無限地向他一揚：“我愛的美人，又不是女子。”
曲淩反應了一會兒：“你喜歡男人？”
月輕鴻眯起眼，無端顯得有點壞：“糖葫蘆很甜的，小曲，想不想吃？”
曲淩盯著他，不知此言何意，便遲疑地點了點頭。
後者忽而露出一副得逞的笑臉，從竹簽上摘下一顆紅果，作勢要喂，筷子一轉，反而噙在自己唇間，狹而挑的丹鳳眼直直看著他，目光毫不掩飾。
一瞬間曲淩就懂了他的意思，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一根手指，把那顆糖葫蘆戳進他嘴裡。
月輕鴻哈哈大笑，擦去唇上的糖漬，向他問道：“小曲，剛才你在想什麼？”
他隨心所欲慣了，哪怕突然做出輕浮之舉，也是個想起一出算一出的調調，並不叫人著惱，但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間，曲淩心中浮現的念頭是：眼前人的心思遠不似行動這般直白，百依百順，未必就是取悅他的手段。
一時回味不清自己怪異的直覺，曲淩只能慢慢答道：“我想，泡過茶水的糖葫蘆，一定不好吃。”
“鴻哥，你口味真怪。”
月輕鴻簡直樂不可支：“你怕我不？”
“昨夜我不知道怕，現在怕也晚啦。”
“那不同，昨夜是在白羽那兒呢。”
曲淩心中奇道：難道在別人家裡，你就收斂了不成？未待開口，只見石白羽匆匆走來，向二人歉意道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