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秀每說完一個字,李若芷的心就下沉一分,等她說完,她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怎麼可能,許年一直都知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李若芷厲聲道,聲音嘶啞得像是被沙石磨過喉嚨:“你究竟想怎樣!”
淺秀的面容半明半暗,不甚清晰,李若芷死死地盯著她,才發覺自己從未見過她的表情發生任何變化,哪怕她的語氣再怎麼轉變,但是她的臉卻一動不動,就像是刻出來的一樣。
“我知道的東西,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你以為你所愛之人也愛著你嗎?奉常的女婿這個身份,在有心人眼裡可是最好的踏腳石。”淺秀不緊不慢地說著:“白許年需要一個清清白白的黎國身份,‘李若雁’只是他前進道路上的一塊墊腳石而已。”
“作為奉常女兒,白許年妻子的‘李若雁’是‘清楚他的一切’的人,她會成為他手中最好的證明,等他和‘李若雁’成親之後這樁感人肺腑的愛情就會在王城中傳開,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身份,每個人都會被他的深情,被你們的‘愛情’所打動,他素來擅長這種操控人心的事。”
李若芷額頭上滲出薄汗,從淺秀口中說出來的這個人和她所知道的白許年天差地別,她記憶中的白許年溫柔又素雅,但在淺秀的口中,他卻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騙子。
“他確實是個騙子,但人們都樂於上當,因為他抓住了人們心中最薄弱的地方,他塑造出來的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他會在某些方面惹人憐愛,而在另一些方面使人仰慕。人們不會覺得自己是被騙了,因為他太真實。”
淺秀繼續說:“就像現在,即便我這樣說了,但你還是在懷疑我,你只相信你自己看到的,人總是這樣,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李若雁指尖發顫,她確實不相信淺秀,除非淺秀能證明給她看。
淺秀沒有答話,而是突然站起身來,李若芷被她嚇了一跳,以為她要對自己做些什麼,但淺秀卻是開啟了窗戶,李若芷抬起手來遮擋,習慣了昏暗環境的眼睛有些不適地眯起。
窗戶開啟之後,外面吹鑼打鼓喜氣洋洋的聲音更甚,傳入李若芷的耳中就像是天雷劈在心頭。
淺秀的臉在陽光下顯得愈發明麗,李若芷頭一次這樣直接地看著她,她的面容輪廓全部展露在她面前,她倏然覺著淺秀的臉其實長得很像某個人。
“我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她沒有來。”淺秀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但李若芷卻奇異地知道了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是安嫻公主。
淺秀的頭發被微風吹起,她身上的味道和她的話都順著風吹進李若芷的床上:“她真的很幸運,有很多愛著她的人,他們都願意為她付出很多東西。”
淺秀轉頭看著李若芷:“你和她完全相反,她想要的東西、她沒有的東西,都會有人去幫她弄來,但你只能自己爭取,還會被人剝奪。”
李若芷還沉浸在淺秀說的東西裡,完全顧不上她現在提到的安嫻公主,安嫻公主生來就擁有一切,她一直都明白她與自己的距離。
所以在和公主的相處中,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討好琢磨著她的心思,即便公主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她也絕對不可能成為她的密友。
這就是與生俱來的落差。
只因為她是安嫻公主。
“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即便是公主,也不可能事事都隨心意來的。”
淺秀的語氣中滿是寂寞與嘆息,李若芷能察覺到她現在很悲傷,或許是為了她,亦或是為了安嫻公主。
但她都已經不在乎了。
不管是安嫻公主還是她的父母,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李若芷沉重地閉上了眼睛。
淺秀面無表情地關上窗戶,眼神晦暗。
※※※
白許年今日一身紅衣新郎服,他平日裡都是白衣翩翩,芝蘭玉樹,但這般鮮豔的顏色,卻也極襯人色。
他騎著高頭大馬立在奉常府的大門口,兩旁的石獅子脖頸上也繫著紅色的繡球,今日的奉常府熱鬧非凡,裡邊張燈結彩,外邊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李奉常在府裡大設流水宴,因此附近許多平民百姓也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