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對那在驚恐中哭泣的少年最後的一笑十分芥蒂,也十分疑惑,端了飯說要帶給龍香,所以連自己的那份也帶了過去,然而她並沒有回自己的臥室,而是有些膽怯地走進那少年的臥室。
他也正在吃飯,張凝說的沒錯,他果然很挑剔,單就簡單的西紅柿炒蛋來說,塊太小會被挑出來,塊太大會被挑出來,然後就發現他只挑那些剛好夠嘴巴大小的來吃,蛋也吃沒有蔥花的,一頓飯下來,盤子裡全是剩下的東西,他就拿起筷子對著盤子裡的剩物微微一笑,繼而搗爛。
那些紅色番茄汁濺在桌子的四周,唯獨沒有濺到他的手上和衣服上。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他很聰明,懂得掌握力度以及控制方向。
“你也能看見‘它’吧?”
他說話的語速很慢,慢到比催眠曲還慢,帶著生硬和不協調,福至明白,如果說太快,他會磕巴。
“呃,你是指……穿紅嫁衣的?”
“嗯。”
他的頭髮微卷,遮擋著半張臉,顯得凌亂,卻又不缺乏少年的朝氣;他雙手抱膝坐在床上,眼睛卻不看福至,而是自顧地看著自己的腳趾。
“所以,我勸你快點走,離開張家別墅。”
這個是自然的吧,你不說我也知道!福至這麼想著,可是心思卻放不下那個紅包,聽說有錢人家包紅包挺大的,說不定一兩個月的生活費都在這裡面呢!
但是福至不能表現出來,為了錢來人家裡,這是多麼丟臉的事啊!
“啊!不是要說你家的故事?”
福至聽見他動了動,應該是換了個姿勢,脊背緊貼著窗簾,夏天晚上七點多之後,天色也已經全部陷入黑暗,但是他卻不開燈。
“我不是老爺子的兒子,我是張夫人和一個房地產開發商的兒子。”
什麼!?這大戶人家怎麼還牽扯出這麼狗血的一件事!
“當初張老爺根本不是什麼有錢人,隨著八十年代第一批下海經商的人混,開始確實掙了點錢,但是他哪是經商的料,隨後沒幾年就開始走下坡路,不僅沒有錢繼續經商,還欠了開發商一大筆錢。但是他說‘天無絕人之路’,開發商的老闆看上了……我母親。”
“說什麼產後抑鬱,根本就是放屁,他算計自己的老婆,威脅利誘,苦苦哀求,好人都讓他做盡了,好話都讓他說絕了,我母親整整被送到開發商那裡三個月……回來後發現……有了我……”
“等等!”福至打斷他的話,“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吧,會不會是道聽途說?”
他沒出聲,但是福至感覺他在笑,身處黑暗的福至全身發麻,時不時地向後看看,每次都半眯著眼然後突然睜開,看看身後會不會突然站著個“它”。
“我母親生下我,張老爺也有了錢,那時候他就翻臉不認人,開始對母親日漸冷淡,有時候喝醉酒還會拳打腳踢。啊對了,你知道我的床為什麼挨著窗戶?”
他突然問福至,然後也不等福至回答就一個人下床,屋子裡發出“擦擦”的聲音,福至開始緊張,全身緊繃,後來才發現原來他在挪床,將床一點點拉離,房間裡漸漸有點光,是別墅的路燈照射進來。
這才發現,原來這屋子裡是一扇大的落地窗,那床擋住了一半窗子。
“我的母親,唱著戲,懷著恨,穿著大紅嫁衣,從這裡跳了下去。”
福至嚇得後退一步,身體倚著門板。
“所以我母親要報復,沒有人聽我的勸告,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啊……除了凝兒,沒有一個人按照我的要求去做,遲早都會死光的……你們也快點走,尤其是你,你能看到‘它’,‘它’就會特別對你感興趣……”
不不!福至不想再聽他說話,他說的很慢,語調沒有起伏,聽起來就像是殭屍的聲音。
她轉身拉開門,想要往外衝,卻一下子撞到一個僵硬的軀體上,那上面散發著濃烈的胭脂味道,還未抬頭就感覺有什麼粘膩的東西滴在臉上,她不敢抬頭,緊閉著雙眼。
“龍香……”
她交換了一聲,便立即聽到那痞痞的聲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