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富端著茶缸進來時看到幾個小學生在一起歡快的聊著天,有些捲了毛邊的賬本被整整齊齊的一字排開放在坑坑窪窪的桌子上,吆,幾個小屁孩動作還蠻快的嘛。
他嘴角裂開,笑道:“都算完了?那就把你們數學老師請來,然後回家玩去吧。”
個子竄的老高,穿著露出腳踝的舊棉褲的王峰湊過去道:“隊長叔,我們肚子餓了,這也是給隊裡幹活,管不管飯啊?”
哎,這小屁孩還知道講條件啊,他還真沒想到這一出,幾個小女孩倒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但都眼巴巴的看著他,張富騎虎難下,只得道:“今你們幾個都到食堂去吃吧,就說我說的,讓你們在食堂吃一頓。”
以往只有幹活的勞力才可以在食堂吃,小孩只能在家湊合著吃點大人提前做好的剩飯,冷熱都是自己張羅,聽說可以去食堂吃熱乎飯,都很高興。
一群小學生相跟著出去了,一刻鐘後,林礬就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去而復還的寧溪,張富也沒在意,只道:“林老師,你來翻翻看孩子們算的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大的差錯?大差不差就成了,三斤五斤的計較也沒意思,有時候糧幹收和溼收也差著斤兩呢。”
林礬應了一聲,就坐在桌子前翻起了賬本,寧溪倒了一碗水後就出去了,估摸著還得一會兒,但是她心裡已經有數了,就去了陳壅和嶽池在的屋子裡。
嶽池看寧溪進來,忙伸著脖子問道:“怎麼樣啊?溪溪,搞清楚了嗎?到底缺了多少糧食啊?”
寧溪如小大人般道:“嶽叔,你信我嗎?”
“怎麼這麼問?”
“因為我是利益相關方啊。”
“你這小屁孩,還挺會用詞的,假的瞞不住,真的不用編,還有,你怎麼把我叫叔呢,我有那麼老嗎?你怎麼稱呼陳壅的?”
“陳哥哥。”
“這怎麼還差著輩了,我可不敢給他當長輩,還是也叫我哥吧。”
寧溪狡黠一笑:“各論各,你還想不想聽我說賬本的事了?”
陳壅意味深長的笑著打圓場:“快說,快說,不然一會張富該來了。”心裡想的卻是這小妮子還挺會攀關係的,這麼一來,跟他們倆都透著親近,不過自個是被嶽池長的年輕些,誰讓他為革命事業操碎了心呢。
寧溪站在火爐子旁,緩緩說道:“也就是這三年的賬,我爺當隊長的時候每年分出去後剩下的糧食數目都差不多,但是一年到頭也餘不下什麼,總有一些因種種原因困難的人家跟隊裡借糧,要麼突然有老人去世啊,孩子生病啊,甚至兒子娶媳婦之類的,誰家都沒有存糧,大多數都能還上一些,也有那還不上的,我爺就在隊裡年底分紅的時候扣一些錢,也都在賬上記著呢。
可是自從我爺生病,到去世之後,張隊長上任後,也就大概一年的時間吧,糧食少了一半不止,當然這裡面也有因為今年夏天太旱減產的原因,上交的卻一點沒少,最後實際剩下的糧是比賬上記得要少的,我猜有一些糧可能是被隊員給借走了,但是他沒有記賬造成的。”
嶽池若有所思道:“會不會是沒人借糧啊?”
“我家還借了一袋玉米呢?”
“這麼光明正大的事,他為啥不記呢?”
“或許是心虛吧,給我家借糧是因為他把我奶在食堂灶上做飯的活計給李軍媳婦了。我按照前幾年借出去的糧食數量平均估算了一下,減去這個數字,糧食還是有兩千多斤的缺口。”
嶽池站起來道:“這麼多?他膽子也太大了。”
陳壅喝了口水,站起來走到門口朝外望了一眼才轉頭道:“我看張富頗是鎮定的樣子,說不定他還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光這借出去糧食不記賬,還是因個人私心出借,就很無恥,還難言之隱,他給你什麼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