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堯一大早就起床上山了。
家裡的孩子明年就到該上學的年紀了,他自己沒出息,不能讓孩子也一輩子目不識丁,蝸居在這偏僻貧窮的小山村。想想林奕帆乖巧的模樣,林旭堯暗自下定決心,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送兒子去上學。
正值深秋,天氣轉涼,一件又薄又破的衣裳根本抵擋不住寒涼的侵襲。林旭堯加快上山的步伐,走得快了,出汗多了,就不冷了。
從半山腰往下去,連綿的山脈盡是紅豔豔黃橙橙的一片,漂亮極了。但莊稼人沒有欣賞的心思,他只想著何處的樹木筆直又高大,能賣個好價錢。從前他上山只是打些幹枯死亡的柴火,一天打兩趟,背到集市上也能賣八文錢。如今他們家的情況已經不滿足於八文錢了……
帆哥兒要上學,進書塾要錢,買書要錢,帆哥兒也得扯布子做一身整齊像樣的衣裳才行,他那身衣裳盡是補丁,顏色都看不出了,穿著去學堂,會被笑的。
他婆娘黃氏是七年前嫁到他們家來的,一直以來都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一方破落的小院也被她收拾得整齊幹淨。村長家的兒媳婦兒有對玉耳墜兒,據說是貴人賞賜的,天天戴著招搖過市;連隔壁家的秦嬸子也有一支銀釵子,雖說已經老舊,但任是件首飾。只有他媳婦兒,長得比她們漂亮多了,卻什麼都沒有,只能路邊摘朵野花兒戴。老早以前就想好要給她買樣像樣的首飾,可拖拖拖竟拖到了如今,他實在不是一個好丈夫……
父親早逝,母親一人靠縫縫補補將他拉扯長大,如今他已經成家了,卻依然要靠著母親燈下熬油貼補家用。
賣了木頭,下午還要去張大爺家幫著蓋房子。他家的兒子要娶親,找了村裡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去幫著蓋房子,林旭堯是厚著臉皮求張大爺,人家才要的。林旭堯握拳,想著下午一定要好好幹才行啊。一天的工錢是五文錢,半個月的話就是七十五文,說什麼也要堅持下去……
走走停停才尋到兩棵合心意的樹,林旭堯吐了兩口吐沫搓搓手,拿起斧頭開始砍。砍倒兩棵樹費了他不少勁兒,等他放下斧頭的時候手心已經被磨出血了,手心雖火辣辣地疼,但他看著兩棵樹露出了開心的笑,這樣好的兩棵樹,應該能賣二十文錢吧。
下午去張大爺家蓋房子,晚上又去了地裡。
酉時回到床上躺下的時候,林旭堯迷迷糊糊感受到黃氏接了熱水來給他擦臉擦手泡腳,又簡單給他的手包紮了下,他本想拉著她動了動嘴,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就睡過去了。
帆哥兒上學的事情你不用再擔心了,我很快就能給你買樣首飾了。
就這麼過了七八日,開始的時候覺得難以堅持,後來滿滿就好了些。這日,林旭堯又上山砍樹,半路遇上了只黃鼠狼,林旭堯兩眼放光——家裡已經兩個多月沒見點兒肉沫星子了。七繞八繞,繞了半天也沒捉到,林旭堯又回去撿起了自己的斧子向著目的地進發。
等林旭堯砍完樹的時候,他又看見那黃鼠狼了,內心一陣激動,他悄悄靠近,那畜牲卻警覺得很,立馬回頭看,然後跑了。林旭堯不甘心追了出去,意料之中的沒追上,他垂頭喪氣回程的時候,瞧見了草窩裡有動靜,扒開一看——一窩兔子,一隻大的,五隻小的,毛色雪白,眼睛黑黝黝的,又大又亮,還是剛生的。林旭堯這個莊稼漢穆地心裡一軟,好可愛啊!
林旭堯心想,跑了只黃鼠狼,來了窩兔子,值!那隻大的兔子又胖又肥,小的也十分壯實,悉心照料絕對不會死的,這麼可愛的小兔子,帆哥兒一定會喜歡的。
說來也怪,顧榮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名字叫顧榮,不跟別的小白、小灰、黑黑一樣土,為此,她很驕傲。別的兔子有嘲笑的,有羨慕的,也有瞧不起的,但沒有不長眼的敢惹她,因為她有一顆雄兔子一般不羈的心,也因為她壯,更因為沒有誰能打得過她。
她找了整座山頭中最厲害的公兔子□□,說實話,開始的時候她是很想跟他拜把子,從此稱霸小白山的,但是他說拜把子不如□□簡單,她就跟他□□了。
“小兔子乖乖,跟我回家啊,跟著我有肉吃~”這時候的林旭堯像狼外婆。
顧榮的內心是這樣的:滾!你自己都是個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模樣,老子怎麼可能有肉吃?
這兩貨誰都沒考慮過兔子不吃肉的問題!
就這樣,一隻雄性心雌性身的小白山一霸和她的一窩崽子,住進了樵夫家的院子裡。
顧榮發現,那個把她帶回來的男人每日早出晚歸,他的妻子和母親也很忙,每日來喂她,看她,和她說話的,只有他們家的兒子。這孩子人小,話卻不少,能蹲在籠子前噓噓叨叨不帶停歇說半個時辰,顧榮心煩到拉稀。
“小白,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我要回去睡了,明天再來陪你們聊天。”黃氏在廚房喚兒子,小家夥戀戀不捨地朝兔子們告別。
顧榮:求求你,快走吧!老子耳朵都快聾了!還有,不要瞎幾把給老子和老子的崽起名字,這如同屎一般的名字,每聽見老子叫一次耳朵都會硌得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