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貴人,還不速速接旨。”宦官催促道,把她從虛空之中拉了回來,她搖著頭含著淚,嘴裡不停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的。”
“遙貴人莫要悲傷,好好思過,有朝一日皇上定會念得往日恩情,召您回來的。”
她渾渾噩噩地接下了聖旨,被宦官宮女帶去了皇宮中最隱蔽幽暗的地方。
這裡雖說裝飾精美,卻全然沒有她原來寢宮的華麗,宮女也從十餘個減少到幾個,她被軟禁於此,不能離開宮門,也不會有人來探望她。
她甚至在想,昨天在山峰上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虛幻?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久到讓她忘卻了時間,直到宮女提醒,她才想起今日乃她的生辰。
她進宮已經一年了麼?
宮女做了一碗長壽面,清湯寡水,權當過了個生辰。這一年來,她吃什麼都是食不知味。
“恭迎陛下。”
她正吃著,突然聽到宮女們略顯慌張的語氣——她聽到了一句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話。
淩淵走進寢宮的一瞬間,淚水充盈了她的眼眶,彷彿下一秒就要決堤,但她強忍住,沒有行禮,沒有問候,繼續吃著自己那碗長壽面。
“怎麼吃麵?”
“今天是我的生辰,特意讓她們為我做的。”
淩淵沒有說話,與她相對而坐。
“這一年來,苦了你了。”
“沒什麼好苦的,這裡也挺好,有吃有穿,什麼都不愁。”她刻意不去看淩淵,怕自己看到她的眼睛,就會情不自禁地哭出來。
“陸遙公主,我找到了。”
“是麼,她還好麼?”她的便宜姐姐,戎羌被滅之後就不知所蹤,沒想到被淩淵找到了。
“我淩氏一族,自古以來被詛咒所有後代活不過二十歲,除非用有血緣關系的女子性命獻祭,方能保住平安。”
陸瑤鈴拿著筷子的手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獻祭陸遙公主?”
“嗯,你一定覺得,我很殘忍吧。”
陸瑤鈴搖了搖頭,都是為了活命,沒有誰對誰錯,當年戎羌被滅,她自己不也是沒有對故國的絲毫留念麼?
只是,她心中頗有感慨。
“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的面前,一條路你繼續假扮陸遙公主,我會封你為皇後,另一條路,自己離開。”
“我離開後,真的公主會如何?”
“她會頂替你的身份暫且活下去。”
她一言不發,淩淵看著她看了好一會,站起身來。
“門禁解除了,宮裡的東西你可以隨便拿,路在你腳下。”
說完,淩淵頭也不回地離開。
陸瑤鈴坐在原地沉默了好久,直到淚水滴落。
外面響起了喜慶歡快的音樂,她走了出去,皇宮裡綻放著煙火,在黑夜之中異常光亮。
她看著熱鬧無比的皇宮,誠然讓她繼續當陸遙公主,繼續留在淩淵身邊,甚至還能當皇後,這等好事論誰也不可能推脫,但這一年來,她也想通了不少。
音樂入耳,婉轉旖旎,她嘆了一口氣,望著宮門的方向。
從冷宮到宮門一共一千六百九十步。
陸瑤鈴穿上當初入宮時穿的衣裙,腳著布鞋輕盈地踏上白玉宮道。
元初二十年冬,陸遙公主病逝於冷宮中,淩淵大為悲痛,追封為念遙皇後,並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