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一聲,錢如意直覺的腦中一片空白,眼前金星亂冒。她的骨骼似乎難以支撐自己的軀體,撲通一聲又跌坐回椅子裡:“周唯心。那孩子是周唯心……”她渾身顫抖著,想哭,卻哭不出來,想笑也笑不出來。她的靈魂彷彿飛出了軀殼,飛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椅子裡跌坐著的,彷彿只剩下一具軀殼。
意外嗎?
似乎也不是太意外。
可是,錢如意就是無法接受。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孩子的來歷多麼的尷尬。她的存在就是時時刻刻昭示著錢如意當年那段不看的經歷。
“不,不……”錢如意下意識的胡亂揮舞著雙手,站起身彷彿遊魂一樣在屋子裡飄蕩。
胡大郎捉住她:“你那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她和你長的很像麼?你早該猜到的,為什麼不肯承認?難道就因為你恨她的父親,就不肯承認她麼?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對於她來說多麼的不公?”
胡大郎說著,眼睛都紅了。
這番話,看似是在拷問錢如意,其實更多是他自己在控訴。他自出生便花用不盡的錢財,享受不盡的富貴。但是因為他外公對他父親的恨惱,他的童年根本沒有幸福可言。他大約是最瞭解連自己的生母都不肯承認自己的痛。
這大概也是他為什麼對周唯心分外的不同的原因之一。
但錢如意也只是一個凡人,她也會崩潰,她用力在胡大郎的鐵掌之下掙扎:“我不要她,我不要她,我不要她……”
“啪……”胡大郎重重扇了她一巴掌,衝著他低吼:“錢如意你混蛋,你畜生不如。不對。虎毒不食子,你連畜生都不如。她只是一個小孩子,她有什麼錯?你是她的母親,你都不要她,那你讓她怎麼辦?你說啊?你說啊?”他瘋狂的搖晃著錢如意,看似想要將錢如意崩潰的理智拉回,其實更像是他將壓抑在內心的情緒發洩出來。
“姐……”珠兒聽見屋內的爭吵聲,生怕錢如意吃虧,不顧侍女的阻攔硬衝了進去。才一進屋就看見胡大郎兩手捉住錢如意的肩膀,將個子矮小的錢如意像抖一個洋娃娃一般的搖晃著。珠兒頓時就急了。奮不顧身的衝過來,二話沒說,扒住胡大郎的胳膊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嘶……”胡大郎倒抽一口涼氣,胳膊上的疼痛讓他的理智稍稍迴歸。
他幾乎是本能的抬手將珠兒揮開。
胡大郎是會武功的,而且功夫了得。珠兒一個姑娘家家的,能有幾分重量,被胡大郎一胳膊揮出去,身體倒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在了牆壁上,將旁邊的畫架帶翻,嘩啦一聲,花架上養的一盆蒜苗跌落地上,盆子摔成了好幾瓣。
珠兒整個人被撞的縮成一個蝦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撒在青磚的地面上,一片殷紅。
“珠兒……”錢如意被那血色驚醒,慌忙跑過去將她扶起,摟在懷中:“你又沒有怎麼樣?要不要緊?”又一疊聲的呼喊:“快請大夫……”
胡大郎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抬起手來,看著自己的手掌一時間有些恍然。但他的性子,是輕易不會跟人道歉的,更何況珠兒咬他在先。他的手臂上這會兒還一圈牙印兒往外冒血珠呢。
珠兒雖然傷得比他眼中些,可是身邊有親姐照顧陪伴。他呢?縱然有阿青,有幾個子女,可又有哪個是肯這般傾心為他的?
別怪胡大郎一個大男人矯情。有不幸童年的人,往往都比普通人要敏感多思的多。
也因此,他的心情便更加不好起來,陰沉著臉色道:“就這樣說定了。仲秋遊園會的時候,我會安排你們二人相見。”說完轉身欲走。
“我不見。”錢如意道。
胡大郎轉頭,身上陡然間生髮出一股無形的威壓,屋子裡的空氣頓時就變的無比的沉重,似乎一塊無形的巨石壓下來,令人忍不住就想要匍匐於地。這便是帝王之氣。
錢如意卻自來便是個異類,根本不怕什麼殺氣,霸氣,帝王之氣。她直直的望著胡大郎,斬釘截鐵道:“我不見。”
“由不得你。”胡大郎說完,正欲甩袖而去,忽然又想起什麼,轉身來向珠兒道:“遊園會的時候,文武百官,包括翰林院計程車子,學士都會去。記得帶著你姐早些過去。”
珠兒原本還奄奄一息的樣子,聞言頓時雙目放出奪目的光彩:“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