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胡大郎有些氣急,但還是壓著自己的脾氣道:“你以為我不說,他就不會知道你還活著這件事麼?你五哥、六哥還有你的父親,難道不會將你還活著這件事告訴他?”
錢如意道:“只要你不說,我不再出現。在他的世界裡,我便是死了的。你覺得,像他那樣的人,是一個死去的妻子比較容易接受,還是一個失貞的妻子?”
胡大郎語結,許久道:“你又沒有試過,怎麼知道結果呢?以我看,陸子峰並非淺薄之人。”
錢如意搖頭:“我比你更瞭解他。我不會去想著要試一試的。人心是最經不起試煉的。倘若到了那時,只怕我們不但夫妻做不成,還要反目成仇。划不來。”
“你呀……”胡大郎咬牙切齒:“就是個冷血心腸,鐵石心肝。”說完,起身正要走。
錢如意喚住他:“留步。再有一個月,我這個,就要生了。還請你幫忙找個人來。”
胡大郎點頭:“我記著呢。”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胡大郎走了不多時,錢如意正挺著笨重的肚子在屋子的地上溜達,春桃稟報道:“清貴妃來了。”
錢如意轉頭,就看見一宮裝美人從外頭進來。一眼看見站在地上,笨拙的反應不過來的錢如意,頓時驚訝的低呼一聲:“呀,幾日不見你怎麼成了這樣?像那個小巴魚的樣子。”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錢如意也不惱:“你今天怎麼有功夫過來?”
阿青道:“哪裡是我沒工夫過來,是有人下了嚴旨,沒有他的允許,無論是誰都不許到這裡來。你自己住在禁地之中,自己卻還不知道。”
錢如意愕然:“原來如此。”她這些日子,表面平靜,但是以她那芝麻大點兒的度量,內心卻是時時刻刻煎熬著的。能做到不失了理智,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因此,並沒有想過自己能夠這樣清淨的在皇宮之中度日,其實是胡大郎特意吩咐了的。
她望向阿青:“外頭好麼?什麼年月了?”
阿青一怔,但隨即眸中便露出幾分憐憫之色,走過去扶住她的胳膊,和她一起慢慢的在地上踱步:“年前先皇薨逝,太子登基,已改了年號。如今是慶豐元年了。”
錢如意愣了愣,忽然失笑:“這個年號不知出自哪位宰輔,倒是十分的接地氣。”
阿青含笑睨著她:“哪位宰輔,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錢如意吃驚的望著她:“竟是你這位賢內助麼?”
阿青搖頭,指了指錢如意。
“我?”錢如意失笑:“你想多了。我自己的斤兩我自己清楚著呢。別說我沒有那樣的本事,就算真有,也沒有機會去展露。誰肯聽我說話啊。”她話說到這裡,不免有幾分寂寥之意。她也就是生成個孱弱的身軀,不然真的不甘心就這樣隨波逐流、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阿青道:“你和別人可不一樣。不對……”她頓了頓:“這世上,任何人都是不能和你相比的。別人充其量有幾分才能,你卻是有神通的,有的人啊,看你一眼就能治病。多少人治不好的痼疾,因為多看了你幾眼,竟然就好了。你說神奇不神奇?”
錢如意被她的話說的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你要和我說清楚,不然我晚上要睡不著覺。”
阿青笑道:“我也只敢點到為止,餘下的你自己想。要是實在想不明白的時候,等你再見著那人的時候,你自己問一問也就清楚了。往下的話,我可不敢說了。”
錢如意見她故意賣關子,便也故意不追問她,轉而道:“你今天不會是隻是看看我吧?”
阿青道:“看你呢,我是早就想來了。你待在這極樂淨土之中,自然是不知道我這深宮女子的苦悶的。我巴不得能有個人隔三差五的說說話。可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算在心裡想死,也是不敢來的。”
錢如意由衷道:“阿青,你真的變了很多。”
阿青笑道:“人都會變得嘛。有時候晚上睡不著,回想以往那些年,發現那時候我和我哥挺累的。可是,想想眼下吧,似乎也不輕鬆。思來想去的,時間久了就想明白了。這人活在世上,就沒有真正可以輕鬆愜意得。但凡那些輕鬆愜意,超然物外得人。不是世俗忘記了他們,而是他們超脫了世俗。
我這煩惱,多半都是庸人自擾之。”她說著便笑起來。
錢如意被她的快活感染,由衷道:“阿青,我覺得你說的話非常的有道理。”
阿青笑道:“還不是跟你學的。”
“我麼?”錢如意根本不信:“我自顧尚且不暇呢。”
“好了,不說這個。有人怕打攪你休息,給我規定了時間,不許在你這裡多留。我還是把我今天來的目的先交代清楚吧。”她說完,向著她的侍女使個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