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夫人那裡算起,周正雖然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是她的丈夫,但是卻不是她生的。那丈夫的名號更像是個笑話。說到底,周夫人在周正面前,那就是個後媽。沒有周玉郎這個親生兒子的時候,自然是收養的孩子親。
可是,一旦有了親生的孩子,那養子自然就退居十萬八千里之外了。
如今兩人話趕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周夫人也不傻,自是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真的就傷感情了。俗話說的好,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要真的到了說明白,論清楚,誰也不給誰留面子的時候。那恩情也就是一瓢水,一舀就幹了。什麼用都不頂。
因此,周夫人便垂下了眼瞼,可還是忍不住想替自己的兒子分辨幾句:“玉兒也是一片孝心……”
看見了不,這個周夫人稱呼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語氣和叫法都一模一樣。
周正顯然不想聽她多說什麼,抬起手來,制止她再說下去:“夫人,你以為我這些年在邊關的時光,是虛度的麼?”周正的意思很明顯,你不用來忽悠我,我能有如今這般的功績,不是個隨便就能被人忽悠了的主。
周夫人這時候,估計心都是拔涼,拔涼的。錢如意旁觀者看得清楚,這女人有幾分智慧,也有幾分手段,也許還有幾分野心。只可惜,控制慾太強。這個時候的周正,顯然是一個會被她輕易掌控的主。認清現實什麼時候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但是,你要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她不認為她想要掌控周正有錯。那現在這件事裡就一定是別人錯了。周正嗎?
周正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否定周正就是否定自己。這種事周夫人自然不會做。
那還能是誰的錯?
周夫人的目光惡狠狠的看向了錢如意:“紅顏禍水。”
看見了嗎,世間多少婆媳矛盾就是這麼來的。
不過話說回來,錢如意這個鍋背得還真不冤。要沒有她橫亙在周正和周玉郎之間,說不得人家現在還是父子、夫妻同心同德,同心協力呢。
就因為中間多了個錢如意,才鬧得父子離心離德,連帶著夫妻也似乎要反目成仇了。
只是,那怕是周夫人這會兒吃了錢如意的心都有,當著周正的面也是奈何她不得。
周夫人正要帶著她的人走,忽然發現少了一個。因此有轉回來問:“葛氏呢?”
錢如意心裡咯噔一下,暗呼:要糟。
眼前這般情景,要是讓周夫人知道了葛六女是自己的親孃,想要將葛六女安然無恙的送回去,估計有點兒麻煩。
卻聽周正道:“正要和你說這件事。葛……”他本想隨著周夫人一樣的稱呼葛六女為葛氏,可是顧及到錢如意,硬生生的改變了稱呼:“葛媽是我救命恩人的親戚。如今恰巧遇到,我準備將她送歸故里。勞煩夫人將她的身契拿來,回頭我著人去幫她消了奴籍。”
周夫人一怔,看著周正的眼神才漸漸的和緩了下來:“你曾經落難麼?”
這話說的,周正當年帶著一幫叫花子兵來打仗,用腳後跟想也應該知道,他今天還能站在這裡,那是經過了九生九死,非天大的福分不能行的。合著周夫人以為周正有今天的成就,是大風吹來的。
周正顯然不想和她多說什麼,只是含糊的點了點頭。
周夫人道:“怎不見你和我說?”
這不廢話嗎?京城距離這裡萬兒八千裡。和她說定個屁用。
周正卻被周夫人眼裡些微的關懷給感動了,略垂下眼瞼,連語氣也跟著軟和下來:“彼時忙亂,過後再提起,也沒什麼意思了。”
周夫人道:“即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該好好的報答才對。”
周正道:“夫人不用為此費心。葛媽的心願便是回鄉去好好的養老,我已經答應了。其餘不用再節外生枝。”
周夫人見周正的態度堅決,也不好在這這種小事上,非要固執己見。因此便道:“既如此,你看著辦就好。拿身契,我這就讓人送過來。”說完,帶著她的那幾個人走了。“
錢如意輕舒一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夫人必定不能答應,輕易將我娘送走的。”
周正道:“有我在,你不必多慮。”
話雖如此,可錢如意心裡卻十分的清楚,周正剛才選擇含糊其詞,其實也是為了避免周夫人知道了真相,節外生枝。這個男人心思細膩,洞察秋毫,當真是一個非常不簡單的人物。
但是,很可惜的是,他也逃不過一個英雄難過美人關。
錢如意想起什麼來,問道:“侯爺今日不去關上麼?”
周正道:“你怎麼總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