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嗑瓜子兒的凝翠,望著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的九劍:“我說要真打起來,捱打的肯定是陸先生。這下您信了吧?”
九劍無論如何都緩不過勁兒來:“我怎麼就沒看出來,那丫頭那麼虎呢?”
凝翠道:“您還沒見過她和人吵架呢,那才叫虎的厲害。整個一葷素不忌,什麼話都敢說。”
九劍點頭:“厲害。”
但是,經略司現在每天的事情都非常的多,從民夫徭役賦稅,到秋收冬藏,誰家養了幾匹騾子幾頭驢都要管一管,問一問。這是沒辦法的事啊。誰讓經略司根基淺呢。不多做些事情,哪裡就那麼容易從玉匣關那裡分到權勢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周正懶得理,才給了陸子峰可乘之機。
所以,他要想站住腳,只能日以繼夜的為這些看上去瑣碎的事情奔命。
於是,陸子峰在給自己放了半天假之後,就又匆匆忙忙的上差去了。去的時候,他那倆腫眼泡還沒消呢。
因為這個,側院裡來了一位稀客……宋義守。
這老爺子和陸子峰原來就交好。自從隨著主事官來到金山縣,如今離開京城也兩年多了。那些隨任的官吏,有些回京去了,有些留下來的,又各自尋個妾室,過起了小日子。只有這老爺子獨身一人,平日裡沒什麼事了和陸子峰喝個小酒什麼的消遣。錢如意一家人都當他是長輩一樣尊敬。
宋義守見陸子峰頂著倆腫眼泡去上差了,以為他們兩口子吵架了,弄不好還動手了。抽個空勸架來了。等他看到錢如意腫得看不見眼睛的半邊臉,就更加確信兩口子是吵架了。
對此,錢如意也是哭笑不得。不過她也沒有過多解釋什麼。反正她鐵了心要做個妒婦了,正怕沒人知道她因為陸子峰納妾,在家裡和陸子峰打架的事情呢。
原本,她還覺得自己腫著半邊臉不好出門的。宋守義這一來,反而給她提醒了。第二天,她就頂著腫臉,出門去看她之前買來的地方了。
那會兒她只賣下了縣衙門前的地方,沒顧上搭理。這時候有空閒了,更重要的是她心情好了。就想著先去看一看。然後再計劃怎麼辦。
原本她是打算在那裡蓋個閻王殿的。到現在為止,一毛錢也沒湊起來。因此只能擱淺那個計劃,先做別的事情。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在錢如意這裡真的是實力解析了。
她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一件事是順風順水的。小時候,別的娃都滿街跑著玩兒的時候,她七病八歪的。整天除了被爺爺揹著去看大夫,就是跟著爺爺去挖草藥。然後熬藥、喝藥。迴圈往復。
好不容易大了一些吧。兵荒馬亂的,連肚子也吃不飽。都去挖野菜,就她那小身板兒,別說和人家搶了,能跟上人家的大部隊就算不錯了。沒辦法,她才進了迷蹤蕩。
再大一點兒,姑娘們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死活就嫁不出去。
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吧。原本想著嫁了個窮秀才,平平淡淡也就一輩子了。誰知道這個窮秀才搖身一變,成侯爵的後人了。侯爵就侯爵吧,還是個失勢的侯爵。除了一大堆的麻煩,連吃飯都成問題。
兩口子採過藥,買過字畫,討過飯,到最後也沒能過上安靜的日子。
此時望著眼前的廢墟,錢如意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是來渡劫的。
她繞著那廢墟轉了一圈。忽然發現,有些地方似乎有被人動過的痕跡。於是她便走了過去。只見那原本被燻得焦黑的土石被拔拉出一大塊缺口來。
錢如意一向不怎麼幹活兒,對於磚石土木更沒有研究。所以,她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王氏卻已經破口大罵了:“那個蟊賊,偷東西竟然偷到咱們家了。”
錢如意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那一處倒塌的磚石,被人偷了去,因此才形成一個缺口。
錢如意不解:“他們偷這些破石頭,爛磚頭做什麼?”
王氏望著她無語道:“我的姑奶奶,你真是鄉下人家的女孩兒嗎?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偷磚石,自然是建房子用啊。再不濟,蓋個豬圈,壘個雞窩也都行啊。”
錢如意後知後覺:“啊,是啊。”
王氏又罵了幾句那蟊賊。
錢如意道:“舅媽,你看這樣好不好?反正咱們也沒有錢來修整這裡。咱們把這裡劃分一下,整成一個專門說書的,唱曲兒的地方好不好?”
王氏道:“不好。這人都連飯還吃不飽呢。整這個還不如清理出來種菜呢。”
錢如意道:“你不見那聽風樓上那麼多人嗎?”
王氏撇嘴:“那些都是吃飽了撐得閒人。”
錢如意明白,再和她說什麼都也是白搭。於是轉了話題道:“這裡離縣衙很近,我想順道去看看二太太,你去不去?”
王氏面上露出不情願的顏色,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咱們兩個一起出來的,再怎麼樣我也得陪著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