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峰像竹,葉落根偏固,心虛節更高。
常雲容像梅,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錢如意心頭的那一股自卑消散下去之後,留下的就只剩這四句詩。忽然間,她壓抑的心頭彷彿有一道光,穿過厚密的烏雲,灑下一點微光。她整個人也有了那麼一點兒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常雲容已經捧著茶盞跪倒在她的面前多時了。
錢如意伸手接過茶,喝了一口。那茶水溫溫熱熱的,入口清香甘甜,錢如意嚐了一口之後,覺得非常好喝,索性一口氣全喝完了。
旁邊的二太太提醒了她好幾聲,她都當作沒聽見。就連那奉茶的常雲容看著都有些傻眼了。
錢如意喝完茶,望向常雲容,由衷道:“委屈你了。”
常雲容連忙跪伏於地:“妾身不委屈。”
錢如意看她還不起來,轉頭看向趙大妹。趙大妹會意,走過去將她扶起。
常雲容滿含嬌羞的站在一旁。
錢如意望著二太太道:“這位是二太太,我舅舅的母親。”
二太太介面道:“是庶母。我老爺去世幾年了,我這一輩子到死也只是個小妾而已。不敢以嫡母自居。你要有心,向我行個半禮就是了。”
這老太太話裡有話的敲打常雲容呢。提醒她,她只不過是個妾,要知道分寸。記得自己的身份。
常雲容聞言,向著二太太行個半禮。
二太太道:“你們奶奶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
錢如意送走二太太,轉過頭來看著常雲容的模樣,心裡一陣陣的發酸。面上卻努力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如今,咱們都是自家人了。有些話就算不用我囉嗦,想必你也比我做的周到。家裡這裡幾天,就拜託你了。”
常雲容有幾分惶恐道:“我初來,又年輕。恐怕做不好。”
錢如意低低一笑,笑容中卻滿是苦澀:“陸師兄是極為好相處的人,你不用擔心什麼的。想當初,我嫁給他的時候,比你這個還要倉促。前一時我都還不知道身歸何處,後一刻就成了陸家的媳婦。我也不瞞你,就算到了現在,每每午夜夢迴,我思想起來都還是像做夢一樣。”
常雲容道:“姐姐還是交待幾句吧。我心裡才有低。”
錢如意想了想,一時間竟然什麼也想不起來:“總歸你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就好了。”
常雲容點頭:“我記下了。”
錢如意看向凝翠。凝翠出門是很利索的,一身箭衣短打,一個小包袱,外加一匹馬,一把劍,如此而已。不過,帶上錢如意就不同了。錢如意的身體,根本就經不起顛簸坎坷。所以,馬車不管好賴,都得有一輛。車上一定要鋪上褥子,帶上被子。吃的喝的也必定得帶一些的。不然這姑奶奶到不了地方就能把自己給折騰病了。
凝翠點頭:“放心,都準備好了。”
錢如意腳上王氏,三人一起出門。常雲容在後頭相送。只見門外早已停著一輛收拾好的馬車。車上扣著用蘆葦篾子編制而成的蘆棚,金燦燦的,倒也十分的好看。
趙豐收穿著一身粗布短衣站在一旁,看樣子是要跟著去。
錢如意詫異道:“你怎麼也要去?”
趙豐收道:“趕車。”他一向惜字如金,錢如意也拿他沒有辦法的。
只是,錢如意這一匝出去,固然有為了相看姑娘的原因在裡頭,更多的是躲家裡的事。她原本就不是個心胸開闊的人,更何況親自整個女人給自己爭丈夫這種大事呢?如果她在家裡待著,只怕真的要瘋癲起來。
因此,她現在即不敢見陸子峰,也不想見趙豐收。
“你就不要去了,人多了麻煩。”錢如意說著,想要上車。但是,車高,她矮。想要像凝翠那樣一腳跨上去,那是不可能的。
趙豐收幾乎想都沒想,伸手將她扶到了車上。走在後頭的凝翠眸光一暗,多看了他一眼。王氏卻是個急性子,催促道:“凝翠快走。天色已經不早了。到長水縣可還遠著呢。”
凝翠道:“我知道的。”
三個女人上了馬車,只見車中早已鋪好厚厚的被褥。已經是晚春的天氣,對於常人來說,天氣已經很暖和了。可是對於錢如意來說,她還要再穿上幾天夾襖,到了初夏時節,她才真的能脫開棉衣,穿上單衣。
錢如意看見這樣體貼的佈置,由心的感激:“凝翠,謝謝你。還是你對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