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意就在葛世文的花廳之中,左等也不見小九來,右等也不見小九來。等得她茶都喝了三壺,茅廁都不知道去了幾趟。葛世文也奇怪,金山縣不大,就算那小廝繞著金山縣跑一圈也用不了一個時辰,怎麼去了這麼久還不見回來?於是,只好又派人去找。
又過了多半個時辰,才見小九趔趄著肩膀,從外頭走進來。頭髮散著,衣服也被扯破了的樣子。一看就是剛剛和人打架來著。
葛世文現如今這個出身,得來不易,因此分外的愛惜羽毛。行走坐臥,從來都是規規矩矩。根本就沒有像小九這樣亂七八糟的出現在人前過。因此,當他看見小九的樣子之後,先就含怒在心,問道:“你去幹什麼了,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他不問還罷了,一問小九立刻就呼天搶地起來:“舅舅,你可要為我做主。他們搶了我的錢,還打我。”
葛世文眉頭一皺:“怎麼回事?”不是問小九,而是問去找小九的人。
葛世文身邊的人,都是葛家的老人兒,對錢家的人並不怎麼看得起,因此也並不會幫錢小九隱瞞什麼,直言道:“錢少爺和幾個人賭錢。賭輸了又不想認賬,那些人不依,就打了起來。錢少爺還說……”
葛世文早已被氣的七竅生煙,追問道:“還說什麼?”
那人道:“錢少爺說,他舅舅是縣太爺,敢惹他,一定叫那些人不得好死。”
葛世文手裡的茶杯,哐的一聲就拍在了桌子上。要不是他顧及顏面,不肯勃然大怒,大發雷霆,這會兒早就咆哮起來了。他一連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堪堪壓住火氣,指著小九罵了一聲:“混賬。”
小九見被戳破,耷拉下腦袋,卻拿眼角惡狠狠盯著那個葛家的下人。
那人也不懼他,看他的眼生盡是嘲諷。
葛世文咬牙切齒道:“我當初借你家裡讀書,是想要你有所進益,日後倘若有些出息,好給你們老錢家光宗耀祖,我這個做舅舅的臉上也榮光。可是讓你胡作非為的麼?”
小九倒是認錯的快,伏地道:“舅舅息怒,外甥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我看你是變本加厲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乾的好事。小小年紀,色令智昏,竟然膽敢調戲家中的表妹。我這才將你送到這縣裡的書院裡來,盼望著你能吸取教訓,改過自新。萬萬沒想到,你竟越發不成才起來。你這個樣子,對得起誰?”
小九連連磕頭:“舅舅冤枉我了,我原不想賭錢,是他們慫恿我去的。”
葛世文恨極:“難道還是我的錯了?”
“不敢,不敢……”話雖如此,小九那理直氣壯的樣子,顯然並不認為自己有錯。
到了這個時候,錢如意來告狀的事已經不重要了。光是小九賭錢這件事,就已經快把葛世文氣的失態了。他好幾次深呼吸,緩解自己胸中迸發的怒火。最後向小九擺了擺手:“你走吧。”
小九沒想到這樣容易就過了葛世文這一關,正在沾沾自喜,站起身來就要離開,就聽葛世文道:“從今天起,回你家裡去吧。我無才無能,教導不了你了。”
這一句頓時猶如晴天霹靂在小九頭頂炸響,他立刻就哭喪下臉,轉過頭衝著葛世文就連連磕頭:“舅舅,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還要讀書,將來還要金榜題名,做了大官,然後回來娶表妹呢。”
葛世文差點兒沒有被他氣死,黑沉這臉色吩咐左右:“把他給我趕出去。從今以後,不許他進我的門。”
葛家的那些下人們,原本就瞧不起錢家,更瞧不起小九,聞言不由分說,走過去拖住小九就往外走。小九掙扎著叫罵:“你們這些死奴才,我舅舅只不過是一時的氣話,你們竟然敢對我動粗。等我舅舅氣消了,我讓他打斷你們的腿。”
那些人根本不聽他的。
小九掙扎不過,正無計可施,偶然從敞開的門扉中看見錢如意的身影,一腔慌亂狠毒,頓時就找到了發洩點:“錢如意,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你使壞不讓我好過,我燒了你的房子,讓你們一家不得好死。”
葛世文正氣憤難平,不等小九話音落地,一茶杯就飛了出來,哐啷一聲砸碎在小九的面前。小九一驚,頓時面如土色,渾身瑟瑟發抖起來,不敢再大呼小叫。
錢如意算看出來了,小九是窩裡橫,欺軟怕硬的貨。
葛世文這時候已經被小九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哪裡還顧得上給錢如意做主,更可況,在他的心目中,錢如意和小九是一起的。弟弟不是個東西,姐姐也不是好玩意兒。因此十分的厭惡起錢如意來,揮手道:“走,別讓我再看見你們老錢家的人。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錢如意還沒有從葛世文剛才的話裡回過神來呢。葛世文說小九調戲表妹。現如今葛家尚且待字閨中的女孩兒,只有兩個,一個是老三葛世雄的四女兒,一個是二爺跟前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