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意這才想起,小七進京的時候,他的媳婦還懷著孩子,沒有生產呢。原本她對於小七總罵她這件事還有些微詞,這一瞬間,竟然無比感動起來。
固然小七進京有著自己的打算,可畢竟為她操勞了這三年。如今她回到家裡來,竟然連一件像樣的禮物都沒想到為家裡人帶。她這個姑娘,也是白養活了。
錢如意剛過了橋,家裡人就蜂擁而出,紛紛迎了過來。小七無比的興高采烈,牽著他的寶貝驢,高聲炫耀:“驢,大家看我的驢,怎麼樣?這可是京城裡的驢,可比咱們這的驢好的多。”
錢如意看著好笑,卻忽然淚溼眼眶。
有人過來,從三伯母懷裡接過孩子。笨笨也不認生,口齒清晰,見人就叫。一時間,整個元寶村都充滿了歡笑聲。一大家子人親親熱熱,竟沒有一個人提起,錢如意這趟是空著手回來的。
小七一路上,將那胸膛挺得跟只公雞一樣:“那京城就是好。那大街都鋪著青石磚,颳風下雨一點兒都不泥濘,哪像咱們這兒,晴天颳風一臉土,雨天走路兩腳泥。”
不知誰說道:“你不是說京裡地上都鋪著金磚嗎?怎麼又成石頭的了?”
小七也不介意:“那不是咱們以前沒見過世面嗎?”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忽然,大家的聲音同時止住。目光紛紛向著大伯的家門口望去。只見白髮蒼蒼的爺爺、奶奶,顫顫巍巍得站在大伯家的柵欄門外。
小七扔下他的驢韁繩就跑了過去:“爺,奶。”說著一個頭磕了下去。
錢如意的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爺爺、奶奶面前,怎麼就和爺爺、奶奶抱成一團哭泣了起來。
錢如意心中有千言萬語,到了這時卻都化成了眼淚,只能任憑眼淚流啊流,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反倒是小七,短暫的激動之後,又開始了口若懸河的炫耀:“爺、奶,你們是不知道,如意那個死丫頭可趕上了,撿到寶了。陸先生現在當官了,正九品的主薄大人呢。”
陸子峰被他說的,臉皮直髮抖。在京城不入流的小官階,此時從小七嘴裡說出來,跟多大個官員一樣。
“當官了?”爺爺激動的鬍子直抖:“咱們老錢家,可從來都沒有出過當官的啊。”
小七道:“可不是呢。雖說陸先生是姓陸的,可是他家裡沒什麼人。又娶了如意那個死丫頭的,就好像咱們家的人一樣。他當官,咱們臉上當然也光彩的很。以後走出去和人講話,都有底氣的很呢。”
爺爺連忙道:“耶,可不敢那樣,會被人罵‘狗仗人勢’的,咱們家沒有那麼勢力的人,可不敢做那勢利眼的事情。”
奶奶拉著陸子峰的手:“那九品是多大的官啊?”
陸子峰還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小七道:“九品那是老大的官了。縣太爺才七品。”
“那九品比縣太爺還大唄?”
“不不不……”陸子峰連忙解釋:“您別聽七哥亂說,九品是最小的官階。”
小七不服氣道:“怎麼就是最小的官階了?你之前不還是從九品麼?”
陸子峰有些哭笑不得:“七哥,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麼?”
“憑啥?你做官是好事,好事就得說。”
話音未落,從外頭跑進來一個半大小子:“七哥,聽說你從京裡帶了一頭驢回來?給我騎吧。”
錢如意轉頭望去,只見那小子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面目酷似葛六女,青秀是挺清秀的,不過總給人刻薄的感覺。小九察覺到錢如意的目光,轉頭看向她,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撇了撇嘴,依舊把目光落在小七身上。
一時間,熱鬧的屋子裡鴉雀無聲。俗話說的好,一個牲口等於半家時光,不要小看這一頭驢,無論是在鄉下還是城裡,都是頂頂值錢的寶貝。很多人奮鬥一輩子,都不見得能買起一頭驢。小七看這頭驢,簡直比命還重要。
大伯母見狀,走來打圓場,向小九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要什麼驢。”
誰知,小九並不買賬,衝著大伯母呲牙咧嘴:“男人說話,你個婦道人家插什麼嘴?”
這一句話把大伯母給噎的:“你個小屁孩子,跟誰說話呢?沒大沒小的。”
小九將眼睛一翻:“我將來可是要考狀元的,跟你說話是看得起你。”
氣的大伯母就要打他。被人拉住這才罷了。
小九依舊扯著小七,不依不饒:“七哥,這個家裡都是壞人,他們都不和咱們好。你跟我回家吧。咱爹、咱娘在家裡等著你呢。把那驢也牽著。舅舅做了縣令,在縣裡給我找了學堂,以後我要去縣裡讀書,那驢我還要騎的。”
小七推他:“去去去,別在這兒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