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棲湖在京城外二十多里的地方,而周家在內城之中。兩地相距不下二三十里。就算錢如意身體強健的時候,這樣遠的距離也是別想她能夠走得到的。
此刻她卻毫不猶豫的選擇要去,大約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仗憑的是什麼。不外乎有趙豐收在,他一定會想辦法把錢如意帶到她想去的地方的。
這並非錢如意盲目自信,而是這許多年來,兩人之間早已形成的默契。只要錢如意一句話,趙豐收上山下河,從來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
果然,錢如意只走了兩步路,就已經氣喘吁吁。趙豐收皺著一雙筆直的眉毛,目中盡是心疼:“反正這裡也沒人認識咱們兩個,我揹你吧。倘若有人問起來,就說……就說……”他一連說了兩個就說,一雙眉毛都要在眉心擰成一股繩了:“就說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妹妹。”
凝萃聞言道:“你這人怎麼說話的?什麼叫沒人認識你們兩個?我不是人嗎?”
趙豐收頓時梗住,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你就不能不和別人說嗎?”
“憑什麼?”凝萃根本不吃那一套。
可是,錢如意去意即堅決,又確實無力行走。
凝萃一拍胸脯:“姑娘,我來揹你。”
趙豐收用懷疑的目光望著她:“你一個姑娘家,行麼?”
凝萃毫無預兆的,忽然一擊直拳,砰的一聲將趙豐收打的倒仰出去,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站住。而那小妮子毫毛未傷,趾高氣揚道:“你說我行麼?”
趙豐收的臉色灰敗下去,垂下頭道:“好吧。”
錢如意看著他失落的樣子,十分不忍,解釋道:“凝萃會功夫的,你當然不是她的對手。”
趙豐收點了點頭,默默跟在二人身後。
凝萃的腳程不慢,但儘管如此,二三十里的路程,三人也走了大半個上午才到。凝萃望著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門庭:“這不是北定候府嗎?原來你們說的周家,是這裡啊?”
趙豐收道:“你怎麼知道這是北定候府?”
“這不是廢話嗎?我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喏……”她說著向著對面一指:“如言小姐的家就在對面。”又往左邊指去:“哪裡是文侯爺的宅子,已經荒廢好些個年頭了,只有幾個老家人在看守。我小時候還去那院子裡偷過石榴。這條街叫做尚賢街,不過老百姓都習慣叫做十王街。開國十大異姓王原來都住在這裡,後來漸漸的都搬走了,如今就剩下北定候府和如言小姐的家還在這裡。
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剩下我們北定候府一家了。”
趙豐收用疑惑的眼光望著凝萃。
凝萃道:“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呢?等衛老太太百年之後,他們家又無出仕之人,爵位無繼,也就沒有辦法再住在這裡了。可不就只剩下我們一家了?”
趙豐收根本就不懂這些,聽得兩眼迷茫。
錢如意都替他累得慌:“你打聽這些做什麼呢?咱們金山縣距離這裡千里迢迢,山高皇帝遠的。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趙豐收搖頭:“那是以前,等以後,我是要給你家看門的。這京裡的規矩,我都得知道才行。”
錢如意失笑:“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你說的跟真的一樣。”
趙豐收看著她,目中已然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憂傷:“如意,你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應驗的。”
錢如意實在受不了他那唧唧歪歪的樣子,轉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凝萃已經興高采烈的跑到府門前去叫門了:“英伯,我回來了。”
只見北定候府大門旁邊的側門吱呀一聲開啟了一個縫隙,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探出頭來:“是小凝萃啊。又饞了?”
凝萃一徑道:“才不是,我帶了一個人來。”說著指了指臺階下的錢如意。
那老者大約眼花,蹙起眼眸:“那是誰啊?怎麼看著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