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矮身蹲下,上身前傾,伸出雙臂抓住兩側船舷。尷尬的側頭看向錢如意。
只見錢如意站在搖晃的船頭上,兩腳穩穩,彷彿粘在船板上一般。他頓時有些汗顏。
錢如意本能的拿起篙子,用了吃奶的力氣才將船兒穩住,一轉頭,見周玉郎的表情,問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周玉郎此刻的姿勢,實在有失風度,他索性往後一傾,坐在了船板上,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錢如意那張破嘴,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毛病。”
周玉郎皺眉看著她:“我自來就一身毛病,你今兒才知道嗎?”
“我知道不知道的,又有什麼要緊?”
話音剛落,只聽旁邊船上驟然發出驚叫聲:“不好了,小姐落水了。”
錢如意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衣衫鮮亮的姑娘,順著船舷跳進了水裡。撲通一聲,濺起好大的水花。
錢如意忍不住打個冷戰,替那姑娘趕到寒冷。
現在可是二月天氣,鬧不好會出人命的。這姑娘,真豁的出去。
“你看什麼?”周玉郎向這邊湊湊。
錢如意剛撐船早已累的精疲力盡,順勢也坐了下來:“看戲。”
“這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懂,在鄉下悶的很的。鄉下人直衝,沒有許多花花腸子,最多吵一吵,罵一罵,哪有你們城裡人演的戲碼好看?”
“喜歡?”
“閒著也是閒著唄。”
“你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確實有些意思。”
對面大船上早已亂成一團糟,這倆人倒好,比肩坐在船頭看戲。
只見對面大船上,一個衣飾華貴的婦人急匆匆跑到這邊,望著周玉郎:“那位公子,求您救救我女兒吧。民婦感激不盡。”
周玉郎轉頭看向錢如意:“她在和我說話嗎?”
錢如意點頭:“好像是。”
“可是我不會游水。”
“那我告訴她一聲,免得耽誤人家找別人。”錢如意說著,向那大船上喊道:“對不住,他不會游水。”
那婦人卻不肯罷休,只一疊聲向周玉郎求救。
錢如意轉頭:“我盡力了,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對於一個裝睡的人,我無能為力。”
“要不,那咱們走吧?”
“好吧。水這樣涼,權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兩船相距不遠,剛剛小船劇烈搖晃,就是被那大船船槳掃過造成的。所以,二人談話,大船上的婦人是聽得見的。
那婦人早已氣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露出猙獰嘴臉,指著錢如意罵道:“見死不救,忒狠毒的心腸。”
錢如意向來不是受氣的人,又最擅長狐假虎威。如今有周玉郎這面大旗在,她怕個球。望著那婦人就開了聲:“虎毒不食子,你女兒落水,你不去搭救,卻來這裡找我們晦氣。誰能和你比狠毒?”
那婦人一噎。
錢如意接著道:“你們的船剛剛撞了我們的船,差點兒把我們公子閃下水裡去,我不找你算賬,你還自己送上門來了。我們公子嚇著了,你賠。今天這事不整清楚,我和你們沒完。”
一旁的周玉郎一頭黑線,倘若明天傳出他被嚇著了這種話,他的顏面啊……
錢如意根本沒想到周玉郎的感受,一徑衝著那婦人叫嚷:“快賠錢,賠錢……”她的聲音帶著她獨有的高亢明亮,似乎將對面船上的喧譁都壓了下去,附近湖面上彷彿都回蕩著她的聲音。
那婦人臉色白了又白。大約她做夢也沒想到,一向愛惜羽毛的北定候世子身邊,竟然會有一個無賴般的丫頭。
可是,就算明知道周玉郎被嚇壞這種事,不亞於太陽從西邊出來,這個罪名她也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