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心疼那幾個雞蛋。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蕩子裡,沒有吃的會出人命啊。
凝翠大約沒想到錢如意會為了幾個黢黑的雞蛋哭。她愣了愣:“等以後,奴婢還你許多雞蛋。要蒸的,煮的,煎的,炒的都行。”
錢如意抹把眼淚:“那也得我有命吃才行。我現在都快散架了,根本走不動……”
“這有什麼。”凝翠上前一步,二話不說將錢如意往背上一掄,顛得錢如意七葷八素,差點兒把肚腸吐出來。
但是,下一刻凝翠就憂愁起來:“咱們要往哪裡走才能走出去呢?要不咱把這些草燒了,看能不能找到方向?”
“可別……”錢如意連忙阻止:“這蕩子十分廣袤,草木枯榮不知沉積了多少年頭,一旦燃燒起來,咱們跑都沒地方跑。”
“我先把周圍割一個避火圈來。”
“你一個人能割多少地方?曾經有人這麼幹過,結果三萬人馬被大火趕得四處逃竄,好不狼狽。你力氣再大,能比得上三萬人的力量?”
“那倒是不能。”
“聽我的,我給你指路。”
凝翠將信將疑:“能行嗎?”
“把那個嗎去掉。”錢如意說完,無力的將腦袋靠在凝翠的肩膀上,她其實並沒有什麼力氣,全靠一股精氣神支撐罷了。
凝翠的個子,比錢如意高不了多少,但是力氣不是一般的大,背起一個錢如意輕而易舉。儘管如此,在蒿草茂密的蕩子裡艱難穿行,時間久了也累得夠嗆。
但是,這丫頭分外吃得苦,硬是揹著有氣無力,奄奄一息的錢如意走了一天。
到了傍晚時分,眼見周圍的蒿草稀疏起來,雪卻越下越大。大團大團的雪傾盆而下,模糊了天地更模糊了視線。
忽然,一陣馬蹄聲踢踢踏踏傳來,夾雜著男人此起彼伏的呼喝。
“糟了。”凝翠渾身一緊:“怕是遇見馬賊了。”
錢如意強打精神:“你怎知道?”
“咱們大業戰馬的蹄鐵獨一無二,馬蹄聲不是這樣的。”
她的話音剛落,斜刺裡傳來一聲尖銳的喊叫:“小姐……壽兒……”
那一聲淒厲哀絕,似乎是喊叫之人用盡了生命的呼喊。
凝翠還沒有反應過來,錢如意一個激靈:“是如言……”
凝翠還有些不解。
錢如意急道:“剛才那聲音,是如言家裡燒灶婆子的。我和她相熟,絕對不會聽錯。”
“那咋辦?”
錢如意手腳並用從凝翠背上滑下,一跤坐倒在地上。但她完全顧不上自己的處境,催促凝翠:“快去救如言。不要戀戰,救到她就往蕩子裡跑。”
“那你呢?”
錢如意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事情緊急,凝翠也來不及細想什麼,將錢如意身上的大氅攏好,轉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這丫頭頗有幾分俠骨,奈何奴才做久了,沒什麼主見。明知把錢如意放在這裡不妥,可還是按照錢如意的話去了。
等凝翠走得不見了蹤影,錢如意才開始欲哭無淚。
她心裡清楚,此時此地,只怕就是她的埋骨之所了。
她實在是做夢都沒想到,她的命會這樣匆匆結束……
胸中發空,視線漸漸模糊。
這種感覺其實很奇妙……
“醒醒……”一個模糊的聲音傳來。
錢如意渙散的神智漸漸回籠。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將膠著的眼皮睜開一線,一個不修邊幅的粗獷男子映入眼簾。
錢如意以為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