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意從來對葛家都是一百個不對付。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傻了才往那是非窩裡扎。
錢五郎原本聽了老太太的話,心裡就已經老大的不耐煩。莊戶人家,窮怕了的。說不好聽的,有奶就是娘。
如今不光是葛六女一心向著葛家,錢五郎也是打心裡覺得葛家好。但是,老太太是他的母親,不到萬不得已,無論如何不能和老太太爭吵。
錢如意正好撞在了槍口上,成了錢五郎的出氣筒。
他眉頭一掀,頓時就火冒三丈,指著錢如意罵道:“你別不知好歹,多少人想去幫工,還輪不上呢。你外家這是照顧咱。你到了那裡,趁早收了你那破脾氣,人家家大業大規矩大,可沒人慣著你。但凡有個差池,就算人家不說,我也饒不了你。”
錢如意還沒有應聲,奶奶已經怒了:“咋地,尋思我和你爹都死了怎麼地?誰動我娃一根手指試試?我老婆子跟他拼命。”
錢五郎對於自己這個無理由護犢子的母親,也是無奈:“娘啊,那俗話說捧誰飯碗服誰管。咱家丫頭一向在家裡慣的無法無天的,我這樣敲打她還不是為了她好。那二太太治家很嚴,萬一如意在葛家惹出亂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奶奶冷聲道:“她只管在她的一畝三分地上逞威風,礙不著我家的事。”
錢五郎道:“那您怎麼個意思?”
“沒意思。”奶奶揮手:“誰願意去端葛家的飯碗誰去,我娃不去。”
錢五郎見狀,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耐煩:“以為誰願意讓她去咋地,還不是我聽說了府裡缺人手,特意去二太太面前給她求來的差事?你不去罷了,左右你也是不和我親近的,只當我沒有生你這個閨女。”
奶奶大怒:“老五,你說的是人話嗎?”
錢五郎甩手走了。
奶奶兀自氣憤,指著他的背影:“你用話擠兌誰呢?有本事你連我這個娘也別人。”
“奶,算了。”錢如意拉住奶奶:“還是那句話,人窮志短。”她望著錢五郎離開後空蕩蕩的大門口:“奶,我咋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呢?”
奶奶將她摟進懷裡,心疼道:可憐的娃,莫不是被你那混賬的爹給氣迷糊了。”
錢如意搖頭:“不是。能氣著我的人還沒有出生。我總覺得,那葛家似乎在打什麼鬼主意。”
“那可咋整?”奶奶頓時著急起來:“我趕緊去讓你大伯,把你爺爺叫回來。”說著急急忙忙就要出門。
“奶,你咋說風就是雨。我就是這麼一說,也不見得就是真的。那葛家如今,財大勢大的,說不定還不稀罕把咱們放在眼裡呢。許是我自以為是。”
奶奶思忖了許久:“不行,那葛家如今雖說出了秀才老爺,可是依我看,越發的不像個正經人家起來。前些時候,他家辦的那狗吣的事,咱們沒隨了他的意,這後來一出出的,一看就是沒安好心。常日說,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咱們不能不防。
可惜我養了你爹個糊塗倒灶的,把個冤家對頭當成親爹祖奶奶一般奉承著,倒是可憐了我娃。”
錢如意聽了這話,心裡也是忍不住陣陣發酸。天底下的孩兒,哪個不希望爹親孃親的疼愛自己呢?
但是,她知道奶奶此時心裡依然夠不好受的,她無論如何不能再雪上加霜。她強顏一笑:“奶,我有您和我爺就十分的知足了。十里八鄉,向我這樣隨心所欲長的的女孩子,又有幾個呢?
我要是再去想別的,就成貪心不足了。要造報應的。”
奶奶嘆息一聲:“我現在想想,倒是有些後悔當初寵著你了。要不是那會兒寵你太過,養成你個無法無天的性子,這會兒我和你爺早就當老祖宗了。也是我們造孽,連累了你。”
錢如意從奶奶昏黃的眼底看出重重的擔憂,她越發笑的燦爛:“奶,您年輕時候的氣概哪裡去了?不就是一個土財主,我怎麼看著您有些怕他,提起來打心底裡就氣短,發怵呢?”
奶奶眼底的憂色浮上老邁的臉龐:“那葛家,現如今有了功名權勢的,不比以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