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兒這孩子不知規矩,是臣疏於管教,臣會私下處置的,請父親莫要動氣。”
李世民道:“朕沒那麼小氣,不至於跟自己孫兒計較。”
李承乾暗道:皇帝大氣的時候特別大氣,小氣的時候也是真的小氣,賭不起。
“八郎和九郎的功課,你看一下。”
李承乾接過來掃了一眼,思索片刻,給了個十分中肯的評價:“中上,還不錯。”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道:“象兒把功課寫成這樣,你也給箇中上?”
李承乾道:“父親您不能只看結果,不看過程啊!臣不僅每日查象兒的功課,還將他的錯漏指出來,逐句逐字的糾正。他第二日要學的功課,頭一日溫習,他就在臣的身邊,但有不懂,只要他問,臣立刻解答。弘文館那些師傅,哪有臣這樣的細心。”
李世民道:“你還沒告訴朕,朕最後為什麼廢黜你,又立了誰為新太子。”
李承乾:……
主動坦白自己想玄武門對掏,控制皇帝,然後奪權嗎?
“父親,臣覺得您還是別知道了。臣怕您待會兒血壓上去,又頭昏腦漲的。”
李世民道:“最差的不過是你政變奪權,這個朕能接受。”
李承乾笑道:“那您接受能力挺強啊!”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你還真敢,你為什麼覺得你能贏?”
李承乾道:“沒指望能贏,就是噁心父親一把。臣的一位弟弟謀反,牽扯到了臣的死士,他為了保命,直接把臣供出去了,然後謀反沒開始就失敗了。”
兒子謀反已經很丟人了,還一次來兩個,李世民怒極反笑,道:“謀反,你說的這麼鬆快,連一絲惶恐之色都沒有,你是覺得朕真的不敢殺了你嗎?”
李承乾走過去關上殿門,道:“被廢黜當日,臣最後一次見父親。父親說:你已經是太子了,為什麼要謀反,為什麼?臣問父親:臣在太子之位上十八年,可曾求過什麼,父親說沒有。臣問父親:臣可有貪圖過什麼,父親說沒有。臣問父親:那就是擔心臣的品德,擔心您萬年以後,臣會是個昏君,您怒斥臣:說您擔心的就是這個。臣告訴您,十八年臣性格未改,難道不足以證明,臣的品德不會影響處理朝政嗎?父親您十分生氣,您繼續問臣為什麼要謀反。臣回答您,謀反是為了自救,自救必然冒犯根源。”
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李承乾繼續道:“回答完了父親的話,臣也終於問出了臣憋在心裡六年的話。您到底為什麼偏寵魏王,您偏袒魏王惹得朝野非議您是知道的,您讓魏王住進武德殿,武德殿是什麼地方您是知道的。魏王他咄咄逼人,您也是知道的,您到底為什麼要縱容他?您讓魏徵做少師想平息朝野議論,其實您什麼都知道,您又什麼都做了。”
相隔千年,提及往事,仍然會落淚,李承乾擦了眼淚,道:“臣沒有等到父親您的回答,然後臣走出了太極殿。那一年的九月,臣踏上了被流放的路,流放途中身體極速破敗,十一月死在黔州的風雪夜裡。”
李世民身子一軟,往後退了幾步,扶著憑几在主位上落座,眼淚不受控的往下落。
“承乾,阿耶……”
李承乾道:“您不用解釋了,謀反臣不後悔,貞觀十四年以後臣那副德行,臣想起自己都覺得噁心,我怎麼就把自己折騰那樣不人不鬼的樣子,臣品德的確出了問題,被廢是臣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作為皇帝您沒有錯。至於父親為何偏袒魏王,逼得另一個兒子一步步走上絕路,臣從前沒有等到的答案,現在那個答案可有可無。那些話,臣也永遠不會再問。陛下,臣在最後一次輪迴,姓高,叫高明。臣不知道是不是高明和李高明在時空裡重合了,所以臣被送回來了。李承乾會造父親的反,高明不會造陛下的反。您只是李承乾的父親,不是高明的父親,高明心中您只是他崇敬的陛下。”
“承乾,你就沒想過瞞著阿耶嗎?”
李承乾道:“您既然可以夢到前塵過往,那遲早會知道這一切,亂臣賊子,臣的生死由您決斷。還有,我不叫承乾,我叫高明。既然已經轉世,我們就不是一個人。”
“你焉知阿耶不會裝傻充愣,永遠不點破你謀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