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致於塵外散人日後每每想對他嚴厲些,將他培養成第二個歐陽伊夙,都會有人站出來護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直言他還小,無需心急。
其實就是看不得他泫然欲泣的委屈樣。
蕭雨萱和尉遲楠楓坐在前廳,將茶從有色喝到了無色,陪著歐陽伊夙幾位師兄弟,回憶了這位丞相輝煌的一生。
“師公他老人家……”尉遲楠楓感覺自己已經把歐陽伊夙扒了個徹底,實在無話可以繼續,正想問問師公的習慣,就被蒼老的聲音打斷。
“草民可當不起陛下這一句師公。”塵外散人抱著孩子踏進正廳。
嘴上喊著“草民”、“陛下”,腳下生風直接走到了正位,毫不客氣地坐下。
尉遲楠楓還從未被人這樣落過面子,一時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麼接話。
“楠楓尊歐陽丞相為相父,小女子蕭雨萱也是歐陽丞相認下的義女,皆是晚輩。您自是當得起這一句‘師公’的。”蕭雨萱將話頭接過,自認已是謙卑守禮,卻還是隻得到對方一聲冷哼。
蕭雨萱非常確定她與楠楓與塵外散人是頭次見面,也不知何處得罪了對方。
“伊夙的兒子喚兩位‘父皇’、‘母妃’,草民哪敢當一句‘師公’,不是平白讓二位低了一輩。”塵外散人得知此事確實氣了幾日。
朝廷那趟混水,歐陽伊夙將命搭進去還不夠嗎,這位國君和皇後竟還要給一個不知世事的孩子安上皇子的帽子。
若是日後再出現奪嫡的場面,豈不是將他陷入危境之中。
尉遲楠楓愣了下,沒想到對方會介意這件事,他和蕭雨萱皆是好心,想給孩子一個尊貴的身份,他已無父無母,回了隱門若是被人欺負也無人為他出頭。
但若是頂著皇子的身份,想來也沒人敢欺他。
“師公多想了,楠楓並無自抬輩分的意思,完全是想多一層身份庇護這孩子。”尉遲楠楓微笑著解釋。
“怎麼?我堂堂塵外散人,你二人幼時便已名揚江湖,還護不了自己的徒孫嗎?”他很少自傲於名聲威望,此刻也無非是將眼睜睜歐陽伊夙離世卻無能為力的怨氣轉嫁二人身上罷了。
“師公當知我二人絕無此意,不過都是為孩子著想,師公何必緊咬不放,處處為難。”蕭雨萱語氣不善,這人真是沒有半分歐陽伊夙口中的儒雅仙風,倒像是江湖上的狂傲之輩,目中無人得很。
“為難?當初歐陽伊夙追隨尉遲龍宇定要離去時,何嘗不是為難在下?”塵外散人突然抬高的嗓門嚇了小公子一跳,他扭動兩下掙開懷抱,邁著小短腿跑到蕭雨萱身後躲起來,探出個腦袋,小心翼翼看向塵外散人。
他不懂,方才還對自己百般疼寵、和顏悅色的師公,怎麼轉眼就這麼兇。
塵外散人看著孩子畏懼地向蕭雨萱尋求庇護,閉眼輕嘆:“罷了罷了,本就是我不顧遷怒,望陛下與娘娘贖罪。”
他走下正位,向二人施禮致歉。
兩人雖對他方才的怒火有些莫名奇妙,但守著晚輩的規矩,自然不肯受他的禮,也彎腰躬身回禮。
“師公言重了,相爺身死,我們皆感痛心,然而人死不能複生,還請師公盡早釋懷,莫要哀嘆傷身。”蕭雨萱將身後的小公子推到面前,“這孩子是相爺唯一的血脈。相爺留下遺言,望師公能賜名於他。”
“這就是伊夙師兄的孩子嗎?”虛弱的女聲自身後響起,她蓮步緩緩,向尉遲楠楓與蕭雨萱福禮後,費力地蹲下身,與小公子平視,仔細打量他的眉眼,“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