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數次,我真想就讓他恨我,將他強硬地帶回來。至少現在他還能好好活在世間。”一位老者身著長袍,立於崖邊,衣擺與長鬍子被山風吹起,好像下一刻就能得道飛升。
他的身後恭敬地站著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人。
歲月偏愛,沒有在老者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看起來倒比中年人更年輕幾分。
“師父又想起伊夙了?”一提起那個名字,中年人也免不了懷念。
少年天才,意氣風發,走到哪都能吸引旁人的注意。
老者沒有答話,看著這俊秀山河,為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感到惋惜。
想他自號塵外散人,卻沒能用這份淡泊名利的心境感染心愛的弟子,竟讓他入了朝堂。
還記得在歐陽伊夙毅然離開前,他先是被藍秦選中。
那時,自己的心裡五味雜陳,既驕傲於他的才華,又遺憾沒人能夠繼承師門。
後來得知對方拒絕藍秦,老者連全都沒勸一句,就高興地應了。
在之後,自己開心地帶著他遊歷天下,不曾想遇見了青龍未來的國君。
不,如果沒有歐陽伊夙,他說不定不會當上國君。
面對藍秦都不曾動心的歐陽伊夙,也不知被灌了什麼迷藥,鐵了心要追隨他。
歐陽伊夙不告而別的那日,天空罕見地飄著鵝毛大雪。
塵外散人黎明時分突然驚醒,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連發都沒得及束,披著一件白狐毛製成披風,匆匆出了房。
他的房外是一樹白梅花,厚重的雪花落在花枝上將枝條壓得低垂。
天色未明,星月黯淡,一時間也不知是雪樹開花,還是花樹覆雪。
他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弟子匆匆跑來,跟他說歐陽伊夙不見了。
得知這個訊息時,塵外散人只淡淡看了一眼報信之人,便疲累地揮揮手讓他離去。
心不在了,人走也是遲早的事。
他忽然感覺天又冷了幾分,迎風打了個寒顫,一個人緩緩地走進了屋子。
是自己貪心了,歐陽伊夙有經天緯地之才,又怎肯屈才於一個江湖上小小的門派。
只怕當初不去藍秦,也是嫌棄那裡不能施展自己的才華抱負。
塵外散人自知不可能完全斷絕紅塵,人有感情,想將珍寶留在自己身邊,想昭告天下自己擁有一件世間罕見的珍品。
可惜,從今日起,能夠炫耀的人不是他了。
歐陽伊夙一開始也是有同他商量,詢問他的意見的,當時自己怎麼回答來著:“身為我門弟子,怎可汲汲名利,去趟朝廷那灘渾水,自濁其身。若你執意追隨那人,就別再說是我塵外散人的弟子。”
塵外散人第一次對百般寵溺的弟子放了狠話,二者只能擇其一。
然而他還是走了,去追尋自己的光,踏上早已為他備好的舞臺。
若說師門是在打磨他這塊美玉,那朝廷就是珍寶閣,將這塊精心雕琢的玉呈現在世人眼前。
明明事情已過去許久,只是想到這些,他不知為何還會莫名神傷。
大概是隱居太久,過得過於清冷的緣故吧,他還為歐陽伊夙留著房間,偶爾去坐坐,就像一位老父親期盼著遠方的遊子歸家。
“他們該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