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雨萱突然迫切地想去看看歐陽伊夙,她想問問,是不是黃泉路上太過寂寞,所以將心愛之人一起帶走。
她還想問問,被他們二人拋下的孩子要怎麼辦,她要以怎樣的身份去撫養,以哪種說辭去回答,回答他關於父母全部的疑問。
尉遲楠楓批閱回複完關於玄武之後的處置,發現窗外的日光正在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月光。
“你應該冷靜了,能說說蓮姨早産當日發生的所有事嗎?”他又派人喚來錦瑟,一解心中的疑惑。
在他的認知裡,易蓮安不是那種柔弱的女子,失去歐陽伊夙固然悲痛萬分,但她已然身為人母,應該會更加堅強地為孩子撐起一片天地,絕不會自己尋死覓活。
“夫人她……”錦瑟的情緒只能說比剛來時稍稍好些,依舊紅著眼眶,只是不再嚎啕哭喊,改為細若蚊聲。
幸好尉遲楠楓因為靈力的覺醒,五感更加靈敏,否則只怕難以聽清她嘴裡在唸叨什麼。
“錦瑟,我昨晚又做夢了。”易蓮安半躺在床上,手不斷撫摸早已顯懷的大肚,臉上透著懷念、幸福,又夾雜傷痛。
“我夢見曾經同伊夙站在山巔許下的誓言,要生死相隨。你說他怎麼就不等等我呢?”易蓮安眼底泛著淚花。
歐陽伊夙死訊傳來時,她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雖然先前陛下就因丞相病危而禦駕親徵,但是她一直懷有希望,自家夫君最善醫術,哪會輕易病故呢。
“夫人,您這樣,相爺在天上也會難過的。”錦瑟放下手中正在縫制的嬰兒衣,走到床邊,握住易蓮安冰涼的雙手安慰到。
“也許,我離開會好些。”易蓮安眼神有些放空,看起來像是快要魔症了一般。
“夫人說什麼傻話,您要也走了,小公子怎麼辦?”錦瑟有些急了,只希望孩子還能勸住自家主子。
“沒了我,他就不會知道自己生來沒有父親。做為皇子也好,去個尋常人家也罷,最好可以去伊夙的師門。瞞住他的身世,我們這一代的痛苦,就別強加在他的身上了。”易蓮安沒有聽進錦瑟的話,自顧自繼續說著。
“夫人,您清醒點兒啊?什麼都比不過讓小公子在自己親生母親身邊長大啊。”錦瑟搖晃了她幾下,因為顧及著孩子,也不敢使勁。
“你不懂的。這丞相府看似風光,受盡皇家恩寵,實則是個牢籠,一旦在這裡出生,逃都逃不掉。”易蓮安安撫地拍拍錦瑟的手,抬頭又看了屋中一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似欣慰,似解脫,又似希望。
尉遲楠楓聽到這兒,已經完全明白了,他抬手阻止陷入更痛苦回憶的錦瑟,示意她可以去休息了。
後來的事顯而易見,無論是依靠藥物也好,自身鬱結也罷。
易蓮安選擇了一種確保孩子平安的方式,自己毅然踏上絕路,不再回頭。
他明白易蓮安對錦瑟說的“你不懂”是何意,更明白易蓮安不願孩子被丞相府公子的身份束縛住的無奈。
畢竟沒了歐陽伊夙,那個身份就像是一把利刃,隨時奉給外人,傷害自己。
也許這孩子能夠繼承他父親一直以來的願望,歸隱山野,不問世事。
天賦奇才也好,平庸一生也罷,至少不蹚朝堂這渾水,安心寄情于山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