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插曲讓現場安靜了不少,這之後才來的考生還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還在外面,引導官員也還未至,怎麼就已經如此緊張和嚴肅了。
辰時剛到,就有官員出現在宮門口,考生們歷經點名、散卷、贊拜、行禮等繁瑣禮節,坐在了承安殿中安排的各考位上,等著頒發策題。
考場外圍坐著8位考官,他們等收卷後會輪流判卷,獨子做出評判。殿上中央的座位還空缺著,真正的主考官——皇上還沒到。大家拿到試題正準備先看看題讓自己心中有個數時,卻發現手中幾張全是白紙。
“皇上駕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在殿內響起,眾考生起身按規矩行了師生之禮,以遵循天下學子均“尊帝為師”的習俗。
尉遲楠楓坐下後方向眾人示意入座,舉手投足間都是帝王的貴氣,與方才在宮門外的隨和完全不同。
“眾考生可都拿到自己的答卷了?本來按先帝的規矩,題目應擬於捲上,但昨日朕複驗試卷時對題目有些疑惑,想來不適合拿來選拔人才,便重新出題。”尉遲楠楓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少年的稚氣,隱隱表現出的威壓讓任何人都不敢質疑他的決定,“今日便以‘治理國家應先民生還是先軍事’為辯題,請各位考生作答吧。”
聽到題目很多人鬆了一口氣,雖然之前溫習的四書五經都沒有考到,但這個題目還是比較簡單,提筆就開始洋洋灑灑地寫了起來。
下面的8位考官,除了昨日就被尉遲楠楓找來商量過的丞相大人外,都有些無措,這個題目看起來簡單,卻不好評卷,大家寫出來的大同小異,要判個高下,沒有特別突出的還真有些困難。
小皇帝在上面坐久了覺得有些無趣,隨即走下來在考生身邊轉悠,看看他們答題的情況。為了防止評卷的考官因他停留的時長來擾亂評判的公正,他只能忍住不在自己看好的人身邊停留太久。
酉時一到,8名太監走到考生桌前收卷並一一封名,送至8位考官的位置上,由專人領著眾考生離開。閱卷時間一直到第二日辰時,為防止有賄賂考官之舉,在閱卷結束前考官都不可以離開承安殿。
翌日辰時剛過。由8位考官共同選出的前十的答卷已經放在禦書房的書案上,接下來就由尉遲楠楓欽點一甲前三名,即為狀元、榜眼、探花,其餘二三甲則交由丞相組織官員排定名次,分配官職。
尉遲楠楓一字一句地細讀著每一份答卷,當看到那句“強軍事以護民,強民事以養兵”時總算舒了口氣,還好那些判卷的官員沒瞎,還是將這份呈了上來。
他記得這正是在宮門外與他答話之人的答卷,他巡考時特意留意了他的名字——“祁史”。
考慮了一日,又將歐陽伊夙喚來商討了一下,隨即敲定了名次,安排人一一找到眾學子的落塌之處通知。
按照慣例,明日將依次召前三名入宮禮拜,再由正門而出,騎馬遊龍睛主街一圈,昭顯天子對賢才的恩德和重視。
填榜官將一二三甲的名次全部填完張貼在龍睛城門邊上,雖說參試之人只要中了的都已知曉自己的名次,卻還是引來一陣轟動。
寫榜所用黃紙如金子一般吸引著城中眾人,無論自身是否參試,都會擠到門邊一探究竟,之後坐於茶館之中當做與三四朋友打發時間的談資。如果榜上還有一些小有名氣的人,就更是能幫說書人賺來幾天打牙祭的錢。
宮外熱鬧非凡,而真正該大肆慶祝的三人此時正在承安殿偏殿等待帝王的召見。三人都沒有激動之色顯露於面上,安安靜靜坐著,一眼看去最為年長的大概是榜眼李宸鵬,眼睛不大,一小撮胡須有點微微上翹,面容消瘦,身著墨綠長服,款式普通但看著還很新,大約已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因今日意義重大才拿出來。頭發由一普通木簪隨意挽起,典型的寒門書生打扮,今一朝鯉魚躍龍門還能如此淡然,也是難得。
淩紫霄是此次的探花,還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打扮,頭上的玉冠和玉簪都是普通人家幾年的花銷。裡著一身淺青色襜褕,外穿一青色長袍,腰間佩玉。坐在那雖無失禮之姿,也並不端正嚴肅,帶點慵懶之態。
祁史有意無意的觀察著二人,時不時還會與淩紫霄的視線對上,兩人也只是點頭微笑,並不搭話,而李宸鵬從進來開始便未正眼直視過二人。
“祁狀元,皇上要見您,請隨我來。”一年輕的小太監走到祁史身旁,眉眼含笑,誰也不知道在座的人日後能夠走上什麼樣的高位,有機會留好印象的時候要好好把握。
祁史對來人笑著點了點頭,隨他去到禦書房。一路上遇見的宮人都規規矩矩,沒有任何人抬頭好奇地看他,也沒見著有小聲交談之人,只聞風聲拂葉,想來雖是少帝,但文有歐陽丞相,武有瑾王爺、江太尉,也沒有什麼人敢放肆。
“草民祁史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雖中狀元,但仍未封官,祁史進門便行了稽首大禮。
“平身吧。”
“謝陛下。見過丞相大人。”祁史轉身向歐陽伊夙行了禮,今日本來只是皇上召見,但當時商議名次時歐陽伊夙也十分欣賞此人的文采見識,小皇帝又誇了幾句,他便想著提前見見,自己也尋思著培養接班人了,畢竟這天下還是該交給年輕人了,他還想著過幾年朝中安定又有賢臣輔佐,自己就可以歸隱田園了。
“朕與丞相都是十分欣賞你的文采,今日召你前來主要是想聽聽你所擅長之事。”按以往青龍舊例,狀元大都授編撰一職,然因之前奪嫡的戰火,朝中武將得力文官少才,這次尉遲楠楓希望能培養一些得力之人,也就不拘於規矩,打算因才任用。
“在陛下與丞相大人面前,草民怎敢稱有獨事之才,豈不班門弄斧。”這話祁史回得很小心,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是否在有意試探什麼。
“狀元郎不必拘謹,今日只是隨意閑談,並無他意。本相讀狀元郎文章,深覺有善政之風,想來狀元郎是仁德之人,這正是和平年間所需之才,又何必謙虛。”現今天下四分,不知何時他國又會挑起戰火。倘若此時仍施加暴政,失了民心,青龍將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
“丞相大人謬贊,草民不敢。草民只是讀了幾本前人著作,強國治國之見均是紙上談兵,毫無經驗,確實不敢言有所長之事。”
尉遲楠楓和歐陽伊夙沒有繼續逼迫祁史說出什麼,本就只是做個參考,為官能夠做自己喜歡和擅長的事自是最好,既然沒有什麼要求也就罷了。
尉遲楠楓又問了幾句祁史家裡的情況以及參加科舉的經歷,祁史一一答了,便退下等著另兩人結束一起遊街。
李宸鵬同祁史一樣,沒有直言自己想要去那個部門任職,反倒是淩紫霄表示自己從小便喜愛機巧軍械之物,想要從事軍工之事,若不出意外皇帝應會安排他至工部任職。
三人退下準備遊街後,歐陽伊夙也告退離開,心下還帶著些疑惑,自己明明初見淩紫霄,卻總感覺他眉眼間有幾分熟悉,不知在何處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