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醫院比白天更加安靜。將車停好，三人來到病房門口，傑羅便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仰著頭休息。睏意已經有些重了，熬夜駕車更加耗費精神。
“我休息會，你出來記得叫我。”
無聲看了眼一臉疲憊的傑羅，中島皺著眉頭跟柴田推開了單人病房的門。
走廊再一次恢複了寂靜，不遠處的護士站明亮依舊，而此時一身疲憊在慘白的燈光下睡覺卻十分不容易。閉著眼，光便從眼皮穿過來。
進去沒多久，突然開始有輕微的爭吵聲鑽進傑羅的耳朵。雖然很細微，但是隱隱約約還是能聽懂大概的意思。
“你打算這麼放任自己到什麼時候？！指望你妹妹接手整個家呢嗎？你還是男人嗎！”
“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有多少人想要都沒有，擠破腦袋往咱們家公司裡鑽，你這叫什麼？追求理想？還是該說你這小子超脫到已經視金錢為身外物的境界了？”
聽起來怒氣很大，卻又像在努力壓抑著。
“隨你怎麼想吧。成為商人不是我的夢想，我也不願意在金錢池子裡找存在感。”
“喔？你這個意思，你瞧不起我這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咯？我努力了幾十年，今天就讓你說得什麼都不是了？你自己還在開酒吧，你住的還是我給你的房子！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爸你歪曲得也太厲害了吧？我不想接手所以就編造這麼個謊言騙我大半夜回家，有什麼事就不能好好說？你非逼著我娶我不喜歡的女人，讓我接手這麼大一個攤子，這是為了誰？為了你攢了這麼多年的事業不散架，為了別人一提到中島地産就能順帶唏噓一下您這三十幾年的豐功偉績？有沒有想過我願不願意！開酒吧的錢是我自己工作的幾年賺的，房子我可以不要，但我不接受這種綁架！”
在門外歪歪斜斜靠著的傑羅一字不漏地聽完，摸著唇角有些想笑。
中島近些年因為長期睡眠不足，雖然只有33歲，卻也早他一步開始衰老。尤其留著鬍子的樣子，讓人不禁覺得他是一個接近40的帥大叔。而他平日裡雖然言語輕佻不怎麼正經，做事卻十分穩重，考慮的也比他和雪月更周全。這樣可靠的形象，今天親耳所聞，竟是這般任性。
“您別生氣，醫生不讓您情緒起伏太大。”
一旁的柴田尷尬地單方面勸說著董事長。
“小徹，你到底追求什麼，又有哪些追求拿錢買不來。我把家産都給你，手底下所有能辦事的人都給你，你甚至不需要費什麼心，這還有為難的？”
眼睛死死盯著窗外，他沒有回答父親的話。然而他也清楚，自己雖然一番任性，卻很難逃避。
“你要不喜歡那個女孩，你說你喜歡誰，我都能接受。但是我這……”
半躺著的人不禁咳嗽了一聲，語氣裡透露著無奈與無力，皺著眉呆呆看著自己的手。
“爸爸過了年就六十了，未來還能執掌這個公司多久我也不知道。趁著還沒老到坐輪椅，我還想放鬆幾年，把這些年對你母親的虧欠補一補。平時節日生日紀念日，送花送禮物雖然都收，但我更想擠出點時間陪她一起過。小徹，我這幾年血壓和心髒都不怎麼好，以後真不知道哪天就不行了。你要是實在不想接手……”
接下來的話哽在喉嚨裡生生沒有說出口，身體已經十分不健康的中島地産董事長曾經那麼雷厲風行，卻突然在自己的兒子面前陷入兩難的境地。女兒任性又不喜歡經商，除了這唯一的兒子，再也沒有選擇。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做這麼抵觸的事情，卻也毫無辦法。
站在窗邊的男人凝望著已經是後半夜的朦朧景緻，同樣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深深地沉默下去。
“……爸我會考慮的，多注意身體，我先走了。”
轉身的時候，柴田十分眼尖地看到了年輕少爺眼睛裡的濕氣。
推開門的時候，倚在雪白牆壁邊的傑羅把中島嚇了一跳。只是那樣噙著笑，看不出什麼表情。
“現在去哪裡？”
一同走出醫院的門口，深夜的涼氣讓人變得清醒。
“先在這邊住一夜吧，明天再回去。”
一路的沉默，直到酒店的門口都沒有被打破。雖然心事重重，卻也好奇傑羅什麼都沒問。
“你都聽見了？我跟老爺子說的話。”
傑羅點點頭不置可否。
“啊……那個醫院的隔音也不怎麼樣啊。話說你都不會好奇麼？感覺什麼都不問的話，不太像你。”
將房卡插好，脫掉了外套掛在一旁的中島躺在床上緩解著疲憊。
“原來我的形象在你眼裡是那麼八卦的麼？而且你們談的跟我也沒有關系，你們家的事，我為什麼要問。”
這個面孔深邃的男人說出口的話，總是那麼無情。
“那我如果以後真的找個別的企業的千金結婚接手家業呢？”
相比雪月的距離感，傑羅幾乎完全相反。他一身的魅力與風情總是很能吸引人接近，實際上卻冰冷得要命。
“我會送賀禮，然後恭賀你咯。店長想要什麼賀禮？”
微笑著凝視著自己，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