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吉臉上掛了彩,鮮血從額頭上直往下淌。他慢慢地站起身,朝向故意挑釁的對手,面罩嚴霜,伸臂將四位隊友護在身後。
當初,麗子帶著新部員來看他,告訴他“只要再加上你,就是誠凜史上最強陣容”,自己就思考過,在這個大家寄以厚望的陣容裡,自己能為之做些什麼。
“如果他們被打得快要灰心,我就是他們的支柱;如果有人要傷害他們,我就是他們的盾牌;不論何時何地,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用身體,保護誠凜的每一個人。我就是為此,而回來。”
紫原回頭看見這一幕,只覺得彷彿曾在哪裡見過,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面爭先恐後湧出。他想起來了——以前在神界的時候,那個光明之神也是這樣保護他的子民,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純白色的羽毛落滿光之領域每一寸土地,每一支白羽上都蘊含著溫暖的光芒。
他的手指握住欄杆,指尖無意識地顫抖著。昔日的雷霆之神,重新回憶起親手撕開那副羽翼的感覺。然而到了這個時候,他心中全無勝利的快慰,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空虛。
他當時不解為什麼自己那樣仇視光明之神,現在,終於明白了。與其說仇視,不如說是求而不得:那種被可靠的保護者擋在身後的安心。
聽命於天帝,只不過他自問不是其對手,認可王者的實力,談不上什麼盡忠;而天帝看似視他左膀右臂,其實也無非是把他當做一部好用的殺戮機器罷了,彼此之間,更無信賴可言。
在神界那麼久,從未嘗過暖意,唯有這一刻,唯有眼前這個凡人的意志,讓無情的神祇動容了。
場上,木吉再一次被撞倒在地,他全身的傷處都在作痛,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他抹去額前冷汗,咬緊牙關,竭力保持神情的平靜,不想讓隊友們擔憂。
忽然,腦中出現了一個聲音。“如果你還能站起來,我就接受你做我的對手。其他人,還不配我出力。”
那聲音透著一股冷漠,帶著三分天生的戾氣,熟悉的音色,陌生的語調。他以為自己幻聽了,條件反射地往觀眾席望去。
前一天,木吉從黑子處得知,他和帝光前隊友們有一個小聚會,包括紫原在內的幾位“奇跡的世代”將會來現場觀戰,驚訝之餘,不禁有些隱隱的期待。不過賽前他並沒有去找尋對方坐在哪裡,總覺得那樣的話,似乎就太過刻意了。
這個時候,他的體力透支,視線已經有一點模糊,看臺又離得那麼遠,看不清人。但是說不清為什麼,木吉莫名感覺到了來自紫原的視線,彷彿絕境中的巨大安慰,頃刻間讓他的精神為之振奮。
那個人,還是認可了自己的努力啊。天才和凡人之間,雖然隔著難以逾越的距離,但未嘗不可共鳴。
再一次……
世間沒有勝利之神,勝利需要靠自己去爭取,任何人都是如此。
終場哨響後,木吉靠坐在籃球架下,隊友們群擁而至,疊羅漢一樣把他壓住。
“哇……好嚴厲啊……雖然打得不怎麼樣,起碼還是贏了不是嘛。”
“嚴厲?不是慶祝晉級冬季杯嗎?”
“你們把我壓成大餅,還不算懲罰呀?”
“哈哈哈……”
年輕的誠凜,不會辜負這一刻的來之不易,也不會辜負任何一個愛它的人。
休息室裡,木吉悄悄問黑子,“黑子,待會是要去參加聚會了吧。”
黑子點頭,“是。能夠帶著勝利的喜訊前往,心情格外好。”
“是呀,今天也可以算是我的幸運日了。”木吉抓抓腦袋,露出標誌性的笑容,“那個……能把紫原的郵箱告訴我嗎?”
紫原出了體育館不久,感覺到背帶褲胸前的大口袋裡手機在振動。取出一看,是陌生的發件地址,資訊全文也只有短短一句——
感謝你來看球,希望能早日和陽泉在冬季杯上見面。木吉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