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把申請表夾在數學書裡,和其他社團的申請表放在一塊。黑子見了,心知與他成為隊友的希望渺茫,不由得微覺遺憾。
第二次籃球部活動,麗子把黑子拉到一邊,興奮地說個不停,黑子總結中心思想為:火神君絕對很厲害。
“知道嗎,那個資料太驚人了,絲毫不亞於鐵平,不,甚至可能比他還……哎,總之說什麼都得想辦法把火神君請過來!”
日向走過來,無奈地對黑子說,“她這兩天老跟我念叨這事,聽得我都耳朵起繭了,這回總算換了個談話物件,黑子,有勞你了。”
“隊長……”黑子再怎麼鎮定,也被麗子閃閃發光的大眼睛盯得背後冒汗了。他問,“教練說的是誰?那位‘鐵平’……前輩?”
日向說道,“哦,是我們籃球部的創始人——木吉鐵平,不過他現在缺勤,短時間內指望不上。這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是。”
由於黑子和火神是前後座,麗子把希望全都寄託在他身上,讓他想想辦法。黑子當然也期待火神君加入籃球隊,與自己成為隊友,只是二人目前全無交情,拿什麼去遊說對方?
不過,火神君似乎沒有騙人,他每天一放學就不見人影,從不在學校多逗留哪怕一秒鐘,他說的“很忙”也許並不是一味搪塞之詞。這天又是社團活動的時間,黑子見火神匆匆整理書包,忍不住問,“火神君,沒有參加什麼社團嗎?”
火神一怔,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是啊,時間不允許。如果活動時間都安排在週末白天還好說——”
黑子想,為什麼週末有時間,平時放學就不行,莫非火神君晚上在什麼地方打工?不過他們倆還沒有熟到過問私事的地步,所以他只是在心裡想想,並未說出口。
火神發現自己到現在還對自己這位後座同學幾乎一無所知,便問,“對了黑子,你參加的什麼社團?”黑子回答,“我在籃球部。”
“哦,那前幾天過來找我的那位學姐,你也認識了?”
“是。相田學姐是位很好的教練。”黑子真心實意地說道。
“是嗎,不過女生做男籃教練確實很少見啊,一定有她的獨到之處。”
黑子聽了,心中對他又多幾分好感。火神君並沒有像別的男生那樣,一上來就武斷地判定女教練不行,而是心懷敬意和善意。這樣的火神君,即使不加入籃球隊,自己也很想和他成為朋友。
黑子把教練有一雙獨到的“資料之眼”告訴火神,火神驚嘆,“還有這種事,真的假的!不過這樣說來——”他忽然一笑,“那天你是故意把水倒我身上的吧,為的就是讓那位教練看清我的‘資料’?”
黑子心裡一咯噔,火神君比他想象的要細心呢。“對不起,火神君,那次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火神大度地一揮手,說道,“沒事,別在意,而且你當時已經道歉過了。”他看了看時鐘,突然驚道,“我得走了,抱歉啊黑子,明天見。”話音未落,人就已跑得無影無蹤。
教室裡只餘黑子一人,他朝著門口方向,輕聲說道,“明天見。”這還是他頭一回和火神君聊這麼多話,比之前預想的要輕松,也愉快得多。火神君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有種說不出的安心感覺,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聽他一直說下去。
黑子在回家的路上想,下次,要是可以和火神君交換電子郵箱就好了。
火神很爽快地報了自己的郵箱,然而這也是黑子在接下來一週裡僅有的收獲。平時課間雖然偶爾能搭上話,但也僅限於問問作業,遞個紙筆之類。火神君在體育課上打籃球倒總是高高興興地,可隻字不提入隊的事,黑子都不知道怎麼跟教練交待了。
放學後,如果沒有社團活動,黑子和火神總是一先一後離開校園,並沒有刻意約好,火神甚至不曾注意到黑子在自己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黑子發現,火神君總是一出學校大門就不見人影,他甚至不知道火神出門是往左還是往右。
這天下午,黑子所在的b班因為班務的緣故,耽誤了放學時間。黑子明顯注意到前排火神君有些坐立難安,還一直在看牆上的時鐘。黑子悄悄問他,“火神君著急回家嗎?”
火神一愣,說道,“是啊,稍微……有點事。”
“如果火神君趕時間的話,和班長說一下就好了,反正班務也沒有太緊急的事情。”
“啊,嗯,謝了。”火神道了聲謝,皺起眉頭,像是內心正進行著激烈鬥爭。片刻過後,他還是抓起書包,來到講臺前跟班長低聲說了幾句,隨後快步出了教室。
黑子的位子靠窗,視角很好,教學樓下的景象一覽無遺。友人間嬉戲打鬧,不良學生在牆角抽煙,羞澀的小情侶偷偷拉手……黑子喜歡這樣,遠遠地觀察校園百態。他下意識地往樓梯出口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火神君揹著書包,幾步從樓梯上躍下。
這會已過五點,又不是社團活動日,因此校園裡沒什麼人了,光線陰陰地,沒有太陽。可此時此刻出現在黑子眼前的一幕,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火神周身逐漸現出光暈,起先是微弱的,朦朧的,隨即越來越亮,越來越耀眼。奪目的光芒將火神整個人包在內,連他的身影都看不真切了。
又或者,他的身體就是光——純粹,無瑕的光。
黑子的心一瞬間被什麼抓住,前所未有地劇烈跳動。與其說是恐懼,倒不如說震撼更為妥當。同時,意外地讓他心底生出一種隱約親近之意,宛如受到某種冥冥之中的感召。
光須臾淡去,火神君也即不見蹤影,教學樓下安靜無聲,除了黑子,誰也沒看到剛才那幕,彷彿他只是誤入一場幻夢。黃昏的風從視窗湧入,帶著酥酥涼意,吹拂黑子發燙的臉頰。
他的目光始終盯著火神君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是眼花,是錯覺,還是什麼?那是火神君嗎?是火神君,不會有錯的。火神君是外星人?是妖怪?黑子腦中閃過無數種猜測,又一一推翻,以至於根本沒有心思再去關注班上同學們討論了什麼,何況,原本也沒人在意他。
此後黑子加倍注意火神,試圖弄明白對方是誰。然而白天火神君與他人無異,上課似聽非聽,偶爾偷偷打盹,成績永遠倒數,怎麼看都是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高一男生。如果他是外星人,應該每門功課全優才對。
有一次,黑子甚至找藉口問火神借用他的三角尺,透明的尺子上殘留著對方淩亂的指紋,一切都那樣真實。
“怎麼了黑子?”火神突然轉過頭問他,把黑子嚇了一跳。
“嗯,沒什麼,謝謝,等我用完馬上還給你。”
那天……真的只是幻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