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日世裡坐在客廳發了很久的呆。
一年來所發生的事樁樁件件從眼前浮現。
朱蒂,水無憐奈,孝宏,赤井秀一……每一個人和她都有一段故事,如今她卻再也找不到一個人來敘說心中的苦了。
掐滅手裡的煙,日世裡蜷在沙發一角抱住自己的膝蓋喟嘆了一聲。忽然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滴滴聲,緩慢,一下接一下。
——有人在輸密碼。
自始至終知道家裡密碼的人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一個人。
門鎖啪地開了,日世裡依舊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是視線移到了玄關。
來人在門外似乎也是停頓了幾秒,才緩緩走進。
這是自龍島菜菜子死後赤井第一次進日世裡的家。
客廳光線昏暗,只開了一盞沙發旁的落地燈,坐著的人身影被投到牆壁之上,孤單寂寥。
沖矢睜開了雙眼,站在玄關透過鏡片和日世裡對視。
她用低低的氣聲開口:“誰讓你進來的?”
赤井脫掉了外套掛上衣架,自發地換上了拖鞋:“——我本來想,如果你換了密碼,那就當我今天沒來過。可誰知剛剛一試,你沒有換。”
他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進來,此刻已經坐到了日世裡對面的沙發上,四目對視。
日世裡沒所謂地笑了笑:“那個密碼我只告訴過一個人,可是他已經死了。我沒事為了一個死人換密碼,還要難為自己重新記,何苦呢?”
赤井聽出她話裡的諷刺,心裡微微有些不舒服。但他此番來,並不是為了和她算舊賬的。
一手摘掉了鼻樑上駕著的眼鏡,他緩緩開口:“——你要嫁給折三井?”
屋裡只有電子時鐘一閃一閃,沙發上的人側對著落地燈,一張臉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她只是小小的動作,便透過投影放大了數倍在對面的牆上。
聽了赤井的問話她愣神一瞬,之後只是悶笑,聲音都鎖在了喉嚨裡,聽起來竟是有幾分嘲諷之意。
他蹙了眉頭,把手中的眼鏡放在茶幾上,淡淡開口:“真是狠心的女人。”
“……狠心的女人?”日世裡在口中咀嚼著這幾個字,忽然仰起了頭,整張臉都暴露在暖黃色的燈光之下,目中寫滿了諷刺,“赤井秀一,半個月前我們在伊豆,從一張床上下來……今天,就各自領著喜歡自己的異性在商場碰頭……真尷尬啊。這種半斤八兩的情況,你居然說得出我狠心?你還要不要臉。”
……
他就知道她會拿今天的碰面說事。
可是要他怎麼解釋是朱蒂再三邀請、處在他的位置盛情難卻呢?
日世裡松開了一直抱著的膝蓋,雙腳下了沙發踩在地毯上。她伸手從茶幾上的煙盒中抖出一根煙,熟練地叼上點火,深吸一口後吐出煙霧。
赤井的目光一沉。
“我以為,你討厭吸煙。”
之前無數次他在她家吞雲吐霧時被她趕去陽臺,還要在他呆過的地方噴空氣清新劑。他以為她不適應煙味,也因而後來對不吸煙的沖矢昴才有所好感。
日世裡吸了一口便停下,細長的香煙夾在指尖,整個人靠上沙發:“……我的確討厭吸煙啊,但我現在,煩的不行。比之前任何時候、包括聽到你死訊的時候都要煩。”
似乎想到什麼,她坐起了身,饒有興趣地開口:“你知道嗎,我十四歲開始抽煙——可能,比你還早吧?”
的確。
他雖然抽煙很猛,但開始得卻並不早。現在的很多惡習,其實都是臥底那幾年養成的。
“女孩子抽煙不好看。”他淡淡評價,絲毫不在意自己的雙標。
“是啊。後來我遇到了孝宏,他可兇了,跟我說女孩子不能抽煙,逼著我戒了。”手裡的香煙只有一點紅,在慢慢燃燒著,她卻並不動,眼中閃著星星點點的光,“……所以啊,我想嫁給他,我想跟他過一輩子。”
赤井感覺心裡一空,煩躁感瞬間溢了上來堵塞了其餘感官。他甚至習慣性地做了以前的動作——摸向了口袋尋找煙盒。然而沖矢昴的衣服裡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