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沉香才緩緩開口，聲音低弱，目光卻直直看著楊戩，半點沒有遊移。“那個人，是你嗎？”
楊戩看著沉香，神色淡然，眸中卻掠過一絲的滿意，“不錯，是我。”
沉香握緊了拳頭，頓了頓，又鬆開，竟然沒有追問為什麼，反而問道，“你，是我的舅舅嗎？”
楊戩挑眉，微微有些訝然，“我以為，你會問我你母親在哪裡，我以為，你會十分衝動。”
沉香搖了搖頭，“我是很想問，可我也覺得，你是不會告訴我的，不過我想著，你既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那麼，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否則十六年來的不聞不問，怎麼會這個時候就突然出現了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楊戩的面上帶了幾分讚歎，“你很好，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很多，我本以為，你這個年紀，會很天真衝動，沒想到，你還有幾分心思，這很好，你猜的沒錯，我的確是你的舅舅。”
“那麼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麼呢？”沉香語氣沉著，眼底卻透著期待與渴望。
“為了什麼？”楊戩看著他，表情帶上幾分複雜。“在你的心中，你覺得，你的母親，和你母親的家人，是什麼樣的呢？”
沉香看著他，眸色微微迷離，“我想，母親必然是個溫柔的女子，她會溫柔的笑著將我摟在懷中，會在我調皮的時候笑著罵我，會……”
“我想，母親的家世一定很好，所以母親家中看不上父親這個窮酸書生，所以才將父母拆散，將母親帶走，讓我們一家三口享受了十六年的夫妻相隔骨肉分離之苦。”他的語調很平淡，卻透著濃濃的怨氣。
楊戩看了他一眼，“你聽說過七仙女的故事嗎？”
沉香怔了下，不由點頭，“聽說過。”
“在人間的話本中，這是個美好的愛情故事，有情人終成眷屬，但你可知事情的真相？王母娘娘的小女兒，天上尊貴的小公主，一日偷下凡間，與凡人董永相愛，事發後，凡人董永被殺，魂魄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為人，七公主被剔了仙骨，拔了仙根，至今壓在天牢中不見天日。”當然，他沒說這只是故事的開頭一部分，而其中涉及到的諸多勢力博弈的問題，就更不用與他多說了。
沉香面色慘白，他不蠢，從楊戩的話語中，他隱隱意識到了什麼，卻不敢相信。
“你的母親，是華山三聖母，是天上的神仙，是玉帝的外甥女。而七公主，是玉帝的親生女兒，仙凡不得相戀，連自己的親生女兒觸犯了天條都脫不了懲罰，沉香，你覺得，你的母親，會如何？仙凡之戀，乃是天庭禁忌。”
沉香幾乎站立不住，腦中一片混亂，突然，他看向楊戩，眸中迸發出異樣的光彩，“舅舅，你這樣說，是不是表示事情還有轉機？”
楊戩點頭，“不錯，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你父母相戀一事，被仙家發現，你的母親被關押，對此，我也束手無策，拼盡全力，我也只能堪堪護住你母親的性命，但將你母親救出卻是無能為力，但有了你，就有了一絲轉機，你具有神人兩族血脈，是這片天地的異數，有你在，或許，你們一家三口還有團聚的希望。”
沉香眼睛一亮，“舅舅，我應該做些什麼？”
“想要你母親安然無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無罪，至於怎麼做，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我力有未逮，護住你母親的性命已是極限，更多的，我也無能為力。”
“舅舅……”
“你已滿十六歲，體內的神力也逐漸開始甦醒，可惜我能出來的時間不多，更受天條束縛，無法助你太多，你只能靠你自己。沉香，現在有兩條路放在你的面前，一，安安穩穩做個凡人，我會封印你的法力，保證護你一生無憂，無論是權勢地位還是財富，只要是凡間的一切我都能讓你擁有，但是你的母親將終生被鎮壓，你們一家三口永遠不可能團聚，二，選擇救你的母親，這條路很難走，你會遭遇諸多苦難，甚至會失去你的姓名，你的家人朋友愛人甚至都會受到牽連，到最後你也未必能救出你的母親，甚至會弄巧成拙連累了你母親的性命，很有可能比第一條路的結果還不如，你選擇走哪條路呢？”
楊戩止住了沉香要說的話，抬起手，掌心是一塊小巧的金鎖，“十六年來，舅舅也沒有給你什麼，這塊金鎖，你便收著吧，不用這麼快的給我回復，七日後，我會再來找你，那個時候，你再告訴我，你的選擇。”
楊戩的身影漸漸消散，他的聲音卻依然迴響在沉香腦中，“不要告訴你的父親，我與你說的一切……”
躺在床上，沉香以為，他會思緒萬千，難以入睡，卻沒想到，剛沾上枕頭，他就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做出了選擇，成為了一個徹底的凡人，他們家變得很有錢，同時，他還考上了進士，更是被今上欽點為探花，皇城遊街，他被丞相看中，娶了丞相的女兒，日後更是權傾朝野，家產萬貫，夫妻和睦，子女俱全，安樂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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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又做了一個夢，夢見他選擇了救母，歷經千辛萬苦的拜師學藝，經歷了無數苦難，最後死在了天兵的刀下，母親魂飛魄散……
他被夢中的一切驚醒，茫然四顧，想到兩個夢境，不由握緊了拳頭，他要怎麼選擇？
再次入睡，他恍惚間看到了桃林深處，一對夫妻抱著個嬰兒笑得溫柔，那是誰？是他的母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