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般若,有個爛大街的姓氏和一個不太好讀的名字,人家喊她一般是喊ban ruo,其實上,這個名字該念成bo re,佛家有一本很有名的《般若波羅蜜心經》,她的名字就出自前兩個字。
起這個名字是有原因的,她奶奶,是一個很虔誠的佛教徒,在幾十年前,也是一個樸實的鄉村婦女。般若出生的時候,她還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和家裡的老頭子也就是般若的爺爺,兩個人供養了一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據老奶奶晚年回憶,當時郵遞員把錄取通知書送過來之後,那是轟動了一個鎮子,接著全縣都在傳說,老李家狠狠的出了一回風頭。
般若的老爸直到如今還是老家的一個傳奇。般若一般稱呼爸爸為老李,很少開口叫爹,原因很簡單,老李當年畢業,沒去分配的單位上班,和當時的女朋友後來的第一任老婆一起創業,那個時候,老李眼光很好,兩個人又年輕肯打拼,投入的錢很快回本,接著做大做強。兩年後,兩個人結婚。在創業的第三年,生下了般若。
般若小時候在四五歲之前,也是過了一段非常幸福的生活,爹孃有錢,待自己也嬌慣,直到如今,坐在飛機上的般若也能回想起那時候幸福的滋味,簡直是非常的甜美盡管是模模糊糊,因為時間久遠加之非常的嚮往,般若一直覺得那是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從香港飛往紐約的飛機上,窗外是一片夜色,整個飛機上的人都在呼呼大睡,此次離開又是背井離鄉,般若避免不了的開始回憶自己二十五年的生活。
前五年大概是幸福的,幾乎沒有記憶,但是真要是回想,那個時候自己家有大房子,小汽車,別墅裡自己扔的到處都是的玩具,冰箱裡永遠有吃不完的蛋糕和水果......回憶到了這裡,般若避免不了的想起一個令自己的生活蒙上陰影的人,這個人自己不記得名字和長相,只記得她是當時家裡的保姆,有一天回到家,媽媽非常生氣,大發雷霆,接著那個小保姆坐在爸爸媽媽中間開始哭,這段記憶每每回憶起來,讓般若覺得天旋地轉。幸福的生活自此破碎,那個保姆雖然不在出現,但是爸爸媽媽開始爭吵,開始打架,般若嚇得躲在廚房,從此開始了一頓飽一頓餓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也沒持續多久,媽媽趙女士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家裡,到了最後般若才知道,他們離婚了。他們分割了財産,分割了感情,也快速的分割了自己。
女兒留給丈夫,妻子的不在出現。
般若在兩天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什麼地方,當然,從她離開的那天算起,她就消失在了般若的生活中,離開的很徹底,音訊全無,就連姥姥家,也集體忘記了般若。當時般若又太小,長大後上大學的時候去尋找母親的痕跡也無從下手。
他們離婚後般若迅速的長大,很快,老李再婚,娶得是一個護士,這個護士結婚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一個女孩,般若成了一個多餘的人,在後媽手裡吃盡了苦頭。一直住在老家的叔叔來城裡辦事的時候,看著般若穿著髒衣服眼巴巴的看著水果不敢吃之後,鄉下的奶奶坐著火車來了,一進門,抱著般若一場哭,祖孫兩個回到了鄉下。
在般若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老李又一次離婚了,第二個女兒分給了她的母親。他做的非常好,把一棟房子過戶在二女兒名下,每個月給二女兒足夠的生活費,每個月父女見上一面。般若和妹妹比起來,什麼都沒有,她自從回到了鄉下,二十年來,見到了父親只有五面,第一次是爺爺生病,第二次是奶奶生病,第三次是叔叔出車禍,第四次和第五次是爺爺奶奶去世。般若也沒收到過一分錢的撫養費和生活費,總之,般若從老李的生命中消失了,老李也從般若的生命中消失了。父女故意遺忘了彼此。
在般若上初中的時候,老李第三次結婚,他每結一次婚,生意就做大一次,老李如今也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他的第三任妻子不僅學歷高,顏值高,辦事也敞亮。偶爾一個人帶著她和老李的兒子回到鄉下,在公婆面前擺足了賢惠的模樣。倒是般若,因為從初一到高三,每年住校,也只遇到了這位後媽一次。
般若上大一那年,老李又換了一任妻子,這次把兒子留在了身邊,開始教導兒子,聽說新妻子是個很有來歷的女人,當然這一切和般若的關系不大,因為大二,爺爺奶奶在兩個月之內接連辭世。老李的新夫人因為懷著孩子,連老家都沒回,第二個女兒也沒回來,只有老李帶著兒子開車回來哭靈,出力的是叔叔,出錢的是老李。
當老李要離開的時候,叔叔把般若喊過來,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孩子如今上大學了,眼看著要畢業,你在外邊給孩子找個輕松一點工資高一點的工作,老李推說還有兩年呢,不急。
從此之後再沒了訊息,各種意義上的,叔叔為此還嘆過幾次氣。
般若二十四歲大學畢業,找到一傢俬立中學當歷史老師,一個人帶八個班的課,每天在學校不是上課就是改作業,忙忙碌碌,以為生活就是這樣了,平平靜靜,不會大富大貴,每日為那微薄的薪水早出晚歸。這樣平淡且平庸的生活了一年之後,出現了波瀾。
般若的媽媽找回來了,就像是狗血電視劇上的梗,媽媽趙女士找回來的目的非常簡單,她時日不多了,但是還有一個父不詳的兩歲兒子需要照顧,她無人可以託付,想到了二十年前五歲的女兒,如今也已經成年了,希望女兒能到紐約生活,在她死後照顧兒子。
般若想了兩天,在去或者不去之間搖擺不定。趙女士透過各種渠道給她發來了小弟弟的照片,看著照片上笑的開心的混血男孩,般若看了看自己小的下不了腳的出租屋和卡上四位數的存款。再想了想如今爺爺奶奶去世,除了叔叔一家之外再沒了聯系的親人,憑著一絲不願平淡的不甘,答應了趙女士,飛速的辦理了手續,收拾了幾件衣服,打電話和叔叔告別,當天晚上轉機到了香港再從香港飛到紐約。
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般若提了行李,打車到了趙女士給的地址,紐約的長島區,一棟二層的獨棟別墅前。
來開門的是趙女士,她看到了二十年沒見的女兒,少不了抱頭痛哭一番,她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在門庭處哭出來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帶著般若去看了小男孩,兩歲的布倫特。
小男孩乖巧可愛自不必說。趙女士容顏枯槁,全身瘦的看不到肉,幾乎是一層皮包在骨頭上,張羅著給般若做晚飯。
般若吃不慣西式的食物,她看著趙女士的模樣又說不出拒絕的話,母女之間除了剛才在門口痛哭的那一會,此刻再沒了任何感情上交流,冷冰冰的。晚上般若詢問趙女士,布倫特的生父是誰?為什麼他不願意照顧布倫特,得到了趙女士的呵斥,“你這麼明目張膽的打聽別人的陰私幹什麼?在美國,這樣是非常不禮貌的,你爸爸就沒教過你,就算是沒有教過你,你來之前就不查閱一下風土人情。”
“對不起,我只是想著......對不起。”般若自覺不該在她面前說出“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布倫特問我誰是他的爸爸,我怕到時候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