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眨巴眨巴那雙黑亮亮的葡萄眼,“你說是,那就是吧。”神色清澈,有如孩童。
手指真真切切碰到他的鼻尖,他……竟是這個樣子?跟自己想的一點也不同,記得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想像過谷夏,必定是個白衫子、青方巾的儒生打扮呢。
谷夏一怔,瞧著自己鼻尖,把那隻爪子打了下去,“幹什麼?耍流氓?”
誰道雲棠根本不理他,又坐起身來,朝著他額頭和發間摸去,仔仔細細地看他的模樣,“你,竟是長這個樣子的……”
谷夏覺得好笑,突然捉住她亂動的小手,“看來不太合你的意了,不過你覺得我該是個什麼樣呢?”
“本以為會文文弱弱……”又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抓住,這才覺得尷尬,迅速抽了出來,“你怎麼又能出來了?”
“你喝了那老太醫的藥,經脈執行暢通,我自是有機會出來,不過這也要看機緣巧合。”
雲棠也不懂的他說的那一套,左右他怎麼說都是對的,索性問些重要的,“對了,剛剛有你們的人來了?”
谷夏輕輕點頭,“嗯,青琅剛剛來過。”
這名字有些耳熟,“青琅是哪個?”
“就是我叫你去三清殿,書生打扮的那個。”
“哦,他生前是什麼人?這宮裡還有書生打扮的人?”
“他啊,是隻科考鬼,生前家境不好,卻聰慧過人,被家人逼著科舉,終於入了殿試,誰知就在廷對之時,忽而吐血,猝死在宣政殿了。”
雲棠呆住,“這,還有這種鬼魂?”真真是長了見識。
“眾生相紛紜複雜,死後自然也形態各異,鬼魂之相不過是生前的一點執念,拿不起、放不下,只這樣渾渾噩噩的存在罷了。”
這語氣中參雜著無奈,雲棠甚至不知怎麼勸慰,哀莫大於心死,這些大明宮裡的鬼都是心還未死,身卻死了……
“鬼爺,你說……我這次會不會死呀,他們會不會把我燒死?據說對付巫女都是用那法子……若真是那樣……你可別忘了你曾經的諾言。”
谷夏瞧著她可憐惜惜的模樣,突然覺得好笑,更不記得他答應了她什麼,微歪了歪腦袋,“我什麼諾言?”
“你答應過我,若是我也死了,你要叫我做你們的二當家。”
“死都死了,還是做我的壓寨夫人,你我平起平坐,豈不是更好?”
雲棠翻了個白眼,“美的你,跟你廝混在一起,還不如早早去投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又想起自己若是真的死了,她倒希望自己的家人朋友能把所有關於她的記憶抹去,叫她自己離開,不給別人帶走一絲痛苦。
“不會的……”谷夏突然來了一句。
“什麼不會的?”
“你不會死,我谷夏最守諾言,說了會保護你就會保護你,不會叫你妄受冤屈。”
哈哈哈,雲棠大笑了兩聲,“算你重情重義,你這朋友真值得交,不過話說回來,你已不在我心裡,為何還能知道我在想些什麼?”
“想要我看不懂你的心……還得等這事了結……”
雲棠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好……若是我能活著出去,必幫你把這事了結……”一邊喃喃低語,一邊又有些睏倦,吧嗒了兩下嘴兒,又沉沉睡過去了。
等再次醒來已是天亮,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喚著自己,睜開眼來,已沒有谷夏身影,只有裴鳳章站在隔壁的牢房,手把著兩根鐵柱朝這面看,“雲棠姑娘,好像有人來了,我聽他們叫你的名字。”
果然,雲棠豎耳朵去聽,那頭一陣喧嘩之聲,等到聲音近了,這才發現為首的一人正是李連。
李連眼下帶著烏青,該是一夜沒怎麼睡好,身後還跟著一堆刑部大牢裡管事之人,她昨日被捉來的時候膽戰心驚,根本就沒注意這些人,所以一個也不記得了。
“殿下,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