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雲棠又老老實實到司闈處找榮大人去了,自然也免不得被一番盤問,只得依然拿螞蟥咬了的藉口搪塞過去,果然……也被榮大人嘲笑了。
因著她昨個兒剛暈,榮大人也沒叫她做什麼活兒,說是叫她在司闈處記下各處鑰匙擱置的位置,實際上是叫她自個兒歇著。
說實話,雲棠是想好好幹活兒的,她沒忘了進宮的目的,是想要出人頭地,有朝一日叫姚府的人刮目相看,最重要的,是帶家人離開那個令人生厭的地方,這樣就需要升官兒,升官兒才能發財,歸根結底還是需要好好幹活兒學本事,好好做人……可如今,都被這惡鬼給毀了。
怪了怪了,那鬼不是說他就在自己的身子裡頭麼?現在怎麼如此消停?
“我是才醒,就聽見你叫我了,怎麼?一日不見想了?”
雲棠哭笑不得,要不是昨個眼淚都流幹了,她倒真想再哭一場,剛睡醒?合著這鬼爺在自己的身子裡過上日子了?
“鬼大爺,怎麼說,我也是個姑娘,禁不起您那麼嚇,您說叫我做什麼我也答應了,可是您說,那麼晚叫我自己去杏林子,我實在是有些害怕,我就是求您,可不可以把要做的事先透露透露?”
她這麼說倒是發自真心,誰知道那杏林子是什麼地方,若是被他叫去了鬼窩子……想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瞧瞧她這是什麼命啊,倒了八輩子血黴……
“那倒也是……你可還記得,那日在樹蔭下的孩子?”
“孩子?”又突然想起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帶著幽怨和懇切的期盼,“你說的是,那個小宦?”
“對,他叫小田。”
“小……小田?小田不是被淹死了麼?”大白天的,不知道怎麼就一陣冷風,把雲棠冷的直哆嗦。
“是淹死了,不然你以為他是什麼?”
雲棠嚥了口唾沫,“那你說,我能幹什麼事兒?”
“小田死的冤枉,我是希望,你能把真兇揪出來……”
“鬼爺,這您就找錯人了吧?我就是個管門兒的芝麻官兒,您要破案去找大理寺啊,您找我幹嘛?”
“叫你去辦你就去辦,哪那麼多為什麼?不過你要問,我就告訴你,第一,你闖進三清殿的時候正巧是我需要人幫忙的時候,第二,如若我猜的不錯,姑娘是重陽節的生辰?”
“是……是啊?那又如何?”
“午時出生?”
雲棠更慌了,“你又如何知道?”
那聲音笑了,“九月初九,午時生,純陽之體,卻物極必反,陽極生陰,最易惹鬼,白送上來的好人選,我不找你,叫我去找誰?”
雲棠頗為無奈,怪也只能怪自己,非得攤上這麼個生日……娘親也說過,她小的時候還不會說話,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不動自己就哭了,無緣無故的,像是瞧見了什麼東西似的,爹給她找過個神婆看過,說是生辰容易招鬼,給摸摸頭頂也就好了。
娘親講給她的時候她還不信,現在……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雲棠畢竟還是比一般的女孩兒膽子肥,所以她決定接受現實,“所以鬼爺您自己為何不去幫助小田?您老神通廣大的,不比我個凡夫俗子有用的多?”
“小田的事,我是一定會管的,可我自己的力量還不夠,我需要一個活著的人,幫我去四處周旋,女官不受前朝後寢的限制,照這個來講,姚大人也是最合適的人選。”
雲棠是徹底沒話說了,她活到十五歲一直踏踏實實做人,不過是想積攢些福報,然而……這一切都是命……
夜色朦朧而靜謐,幸而雲不多,一輪半滿不滿的月亮掛在樹梢,晚風吹的樹枝嘩嘩作響,沒留下的杏花鋪了滿地,雲棠提著個宮燈,把腳下的路照的亮亮的,若是在別人看來,春風拂面,杏花疏影,暗香幽浮,該是何等的美妙絕倫?
只可惜在雲棠看來,這一切處處都透露著詭異,彷彿這裡的每一棵杏樹都成了妖,馬上就會用藤蔓將她纏住,然後緊緊勒住……直到……呼吸停止……又或者……忽而竄出一個白毛的僵屍,然後張開血盆大口,只要叫它往脖子上那麼一咬,馬上身生白毛,不日便絕氣而死,化作僵屍傀儡……
“姚大人,我們沒你想的那麼惡毒,你想的那些離奇古怪的死法真真叫人佩服……身為一隻鬼,我谷夏還得說一聲自嘆弗如啊……”
雲棠紅了臉,這也不能怪她,還不是唐小喬那丫頭,盡給她講一些四處搜羅來的鬼故事,什麼淹死的水猴子,老樹精害人,白毛的僵屍,貓臉的老太太……
“鬼爺,這林子也不小,咱們往哪去,小田他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