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又大亮了,這才是正式的大年初一了,按習俗來講昨個夜裡是家家都要守歲的,可是姚府沒這個規矩,這種艱苦而又充滿憧憬的活兒只有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才能願意堅持,至於姚府……
雲棠領著弟弟出了門兒,想要找隔一條巷子的外公去了,外公家離這不遠,比起姚府,那裡更像是家。
昨晚也不知放了多少的炮仗,空氣裡頭彌漫著股子奇怪的味道,雲棠踢了踢門口的炮仗皮兒,捂住了弟弟的鼻子,朝西邊走去。
住在東院最大的壞處就是每次出門都得經過姚府的正院,他們家也提過,要麼就在東院裡單獨開一個小門兒,卻被姚禧給否了,姚禧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家人就得進一家門,獨門獨戶算怎麼回事?
她這個爺爺大概對自己的四兒子還是有一絲歉意的,不捨得讓他單獨去過,可是就是這份捨不得,反而成了累贅。
雲棠領著小允剛出了東院,這就看見了迎面過來的姚雲杏,穿了一身正紅的長襖子,從頭到腳繡著蝴蝶兒,雲杏底子不錯,這麼一穿倒是有幾分明豔。
雲棠裝作看不見她,領著弟弟往前去了,卻還是被雲杏給叫住,“誒!臭丫頭,看不見你姐姐我?”
她算哪門子的姐姐?雲棠還是沒去理她,反正自己就要走了,這個時候招惹是非反而不好……
誰知雲杏不依不饒起來,“姚雲棠!怎麼……是也想著自己可以馬上飛上枝頭了?看不起我們這種平頭老百姓?瞧瞧你那副樣子,眼睛長在頭頂,鼻孔朝了天……不過就憑你?進了宮又能怎麼?你當真有王子皇孫看上你?臉倒是人模狗樣,也不想想你自己身上怎麼回事?穿著衣服是美了,若是真脫了衣服,還不得把男人給迷死?”說罷掩口嘻嘻笑了起來。
小允懂事的早,聽出了這話不對味兒,就要沖過去揍她幾拳,卻被姐姐拉了回來。
雲棠握緊了拳頭,真想撕了她那張破嘴,想想還是忍了,慢慢回過身來,嘴角微微上揚帶著笑,“姚雲杏,我這個樣子是因為什麼你會不知道?但凡有些良心的,早就好好的記掛著恩情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不記得也就算了,又何必如此挖苦我?”
雲杏笑的更歡,“好妹妹,我這可是誇你呢?你又氣什麼?瞧瞧你這腰身,瞧瞧你這面板……怎麼看怎麼天仙兒似的,誰又敢挖苦你?”
雲棠也笑了,見她笑出了眼淚,突然也覺得好笑,再也不去理她,牽著弟弟徑自去了。
一直到走出了姚府,小允這才望瞭望姐姐,“姐,我長大了,與她打起來未必就輸了她,那潑婦我早就想揍她,你又何必攔著?”
“胡說!你既已說她是潑婦,與潑婦扭打在一起成何體統?哪個好人家的孩子整日想著揍人?”雖是這麼說著,心裡頭卻還是泛著甜意,她這個弟弟算是沒白疼。
不覺又放柔了聲音,“小允,姐姐是真的沒覺得受了欺負,自己若是幹淨,什麼髒話髒事都近不了你身,姐姐倒真是覺得她可笑,可笑她以嘲諷別人為樂趣,她這輩子,無論活到多少歲,恐怕也就這樣活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雲棠學會了事事都想開,想來那些欺負自己的人也未必就優勢到了哪去,若是一輩子以挖苦別人為樂,這樣的日子也是夠悲哀的。
小允若有所思,望向姐姐的眼神裡都泛著光,在他的觀念裡頭,姐姐永遠是那麼的睿智聰明,小孩子的眼裡總是有一個三頭六臂百毒不侵的大人物,而小允的這個人,就是他的姐姐。
街邊上倒是熱鬧,賣糖炒栗子的,豌豆糕的,臭豆腐的,糖葫蘆的,都在一邊叫嚷著,這街不怎麼工整,有些彎彎曲曲,更不怎麼幹淨,臭豆腐的味,被商家潑在門口的雞雜碎的味兒,反正不怎麼好聞,不過這姐弟倆走習慣了,倒也不覺得什麼,就這麼買買吃吃走走停停,短短的一段路卻走了將近兩個時辰,趕在吃午飯之前終是到了外公外婆的家。
外婆家刷了黑漆的木門上已經貼好了對子,對子上的字跡龍飛鳳舞,不用瞧雲棠也知道,這整個巷子也沒有幾家的對子不是這個字型,這字是她外公親自寫的,外公是個秀才,很有些才華,只可惜跟官場無緣,中了秀才後就再考不上,無奈之下在家裡辦了個私塾,當起了教書先生,雲棠和小允姐弟倆的知識也多半是從外公那學來的。
敲門進屋,外婆趕緊把各式各樣的好吃的拿了出來,瞧著這姐弟倆怎麼看怎麼喜歡,又把孫子叫了出來,原來這李秀才有一兒一女,女兒李芳菲嫁給了姚庸,兒子比女兒小兩歲,也早已娶了媳婦,生了個兒子今年八歲,爺爺給取名叫李適南,取鯤鵬且適南冥的典故。
適南見了哥哥小允馬上湊了過去,又吵著到院裡放炮仗,見兩個小的一溜煙兒去了院裡,李秀才忙沖著門口喊了句小心,這才回屋招待自己的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