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輕舀了一勺放進嘴裡，嚥下去後長長出了一口氣。
“微臣有辦法殺了林仁肇。”
趙老大停下了喝湯，愣住了。
“林仁肇雖然隱退，不再帶兵，可身居太尉重職，若是他死，李唐朝廷必然大亂，自然無心北顧。只是，他雖然是敵國臣子，可兵法韜略放眼天下，都是屈指可數的，微臣仰慕他的才幹，此為其一。此人忠於主上，明知不敵大宋，卻連年北伐，被猜疑也毫無怨言，更是培養了一大批後繼之人，各個都不是簡單角色。微臣敬重他的忠義，此為其二。人老體衰，風燭殘年之際，卻仍舊居於廟堂，勞心勞力，辛苦奔波，只為報舊主厚恩，而還於後人，微臣佩服他的為人，此為其三。故而於心不忍。”
趙老大聽了，也黯然道“不止是你，朕也覺得這樣的人才沒有生在大宋，實為可惜，朕心中常常度量天下人，以為武將之中，李處耘，林仁肇，天下無人能出此二人右者。朕也試著招攬過他，許諾他若是來大宋，直接可以封為樞密院副使，可他不以為然，竟說寧做江南一漁夫，不做江北一公侯。唉！”
唐月輕猶豫的問道“陛下，微臣心中拿不定主意，陛下決斷吧，殺，還是不殺？”
趙老大有些失落，沉默良久，臉色狠厲的說道“各為其主，固然讓人敬佩，可兵戈連年不止，若失他一人而安天下，那便只能殺之！”
是啊，縱然可惜林仁肇，可跟江淮地區無數黎民百姓，李唐大宋數萬軍士的性命相比，便微不足道了。跟何況他還是敵國重臣。
“陛下，您剛才說，李從善來了？”
“正是，那又如何？”趙老大剛剛說完，突然醍醐灌頂，看著唐月輕，二人皆露出無奈的笑容。
起居郎將此次對話標註為“糟味定計”。可憐劉鋠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就在兩碗糟味中被決定了。
大宋開寶一年，公元968年十月，趙老大以右補闕王明為荊湖轉運使，做物資準備。命潭州防禦使潘美為賀州道行營兵馬都部署，率西川六州和荊襄四州兵馬長驅南下，中間突破，直趨賀州城。潘美放出話來，說要沿賀水東下，直取南漢首都興王府，以誘殲南漢軍主力。
結果劉鋠派大將伍彥柔率水軍溯流鬱江、賀水西上增援，結果中了計，被宋軍伏擊，伍彥柔死於亂軍之中，宋軍佔領了賀州。南漢都統李承渥率兵三萬巨象軍於蓮花峰下，列象陣迎擊宋軍，宋軍用城紀書院研發的強弓勁弩破其陣，佔領韶州。緊接著馬不停蹄的宋軍攻克了英德，南雄兩州。
大宋兵鋒所到，勢如破竹！
劉鋠庸懦無能，不會治國，把政事都委任給宦官龔澄樞、陳延壽以及女侍中盧瓊仙等人，甚至連宮女都任命為官員，其餘官員只是為了填補體制上的面子而已。他認為群臣一旦有了家室，就會為了顧及子孫而不肯盡忠，因此只信任宦官，考中狀元的人必須自宮才會被任用，而且他還相當寵愛一名波斯女子，常常和她穢亂於後宮，叫她“媚豬”，而自稱“蕭閒大夫”，不理政事。龔澄樞和盧瓊仙都是無能之輩，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南漢唯一上的了檯面的武將郭崇嶽，想要抗擊宋軍，竟然要向他們行賄才可以領兵。
潘美率兵進至馬徑，兵臨興王府城下，盧瓊仙這才慌了神，急忙令南漢招討使郭崇嶽率京城的六萬人馬迎敵。
兩軍隔河相望，宋將黃節珍率精銳騎兵繞過郭崇嶽，突襲興王府，郭崇嶽本來不以為動，想先擊敗河對岸的潘美，他認為潘美所率領的才是主力，黃節珍那一支突襲的勁旅雖然厲害，但想要攻下城高牆厚的興王府，還遠遠不夠。
郭崇嶽的判斷是正確的，但隨軍監軍陳延壽卻責令他回救興王府，否則以謀逆罪處置郭崇嶽。郭崇嶽無奈只得帶兵回救，潘美趁機搭起浮橋，迅速渡河，緊緊追著郭崇嶽不放，最終在興王府城下，郭崇嶽受到了本就守在這裡的黃節珍和緊追不放的潘美兩面夾擊，形勢十分不妙。
就是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郭崇嶽派人求救，此時興王府城中仍有兩萬人馬，若是出城從後背攻擊黃節珍，勝負也說不好。可女侍中盧瓊仙嚇破了膽，死也不開城門，怕宋軍乘機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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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王府城下，郭崇嶽的數萬南漢軍隊被精銳的宋軍撕碎，血流成河，遍地濃煙。
一天兩夜的激戰之後，從屍山血海中出來的宋軍，各個渾身浴血，面色猙獰，潮水一般的猛攻興王府。五天後，興王府陷落。劉鋠被迫投降。
黃節珍將女侍中盧瓊仙拉到興王府城頭，綁在城門樓子上，戲稱她為“破城第一功臣”。當天夜裡，她就被憤怒的南漢軍民脫光了衣服，用火油燒死在城頭。
興王府的皇宮中，潘美坐在龍椅旁邊的椅子上，宋軍將領分列兩旁，潘美看著底下的郭崇嶽問道“城破國亡，何不早降？”
郭崇嶽問了一個潘美無法回答的問題“若是換了將軍，降否？”
這怎麼回答？
潘美最終還是沒有砍了這個膽大包天，一心求死的忠義之士，而是將他和劉鋠一起押解回大宋。
南漢諸鎮官兵，軍民都望風而降。如今漢族後裔裡，稱帝稱王的割據勢力中，只剩下李唐，北漢。
北漢有契丹人的大遼帝國撐腰，雖然小，但是還不好啃，可李唐如今已經四面楚歌，可以互相支援的西川，南漢都已經被滅了，身後的吳越錢俶，態度曖昧不明，還曾出兵在邊界耀武揚威，聲援過大宋。
金陵的李煜很頭疼，他的弟弟，出使大宋的鄭王李從善更頭疼，因為他被他的好哥哥派到大宋來稱臣。服軟就服軟吧，冒著被軟禁的風險來了，可他從金陵出發，前腳剛到東京，後腳李雄便起兵北伐了。
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日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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