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落地,窗邊的大天面孔上戲謔笑意更濃,它沒有任何動作,四下裡,卻有五色斑斕之光景象扭轉,將當下這間雪洞般素淨的屋室吞噬去,繼而漆刷、粉飾成一個陰沉的雨天。
雨天下,高樓林立。
不見一個行人、一輛汽車穿梭的十字路口邊,那兩道讓蘇午魂牽夢縈、觸不可及的身影,就站在彼處,靜靜等候著路燈由紅轉綠。
他嘴唇翕動,喉嚨裡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原本以為自己此生再也不可能與父母照面——於華山人道根脈處,父母的因果已經徹底湮滅了!
可在今下,他無從奢想的情景,真正成真!
“這只是一重幻相而已,打破幻相,粉碎真空,你便能統諧諸我,將蒼生揹負起來,乃至再造新天。”大天站在蘇午身邊,它長得與蘇午一模一樣,甚至本身就留有蘇午諸我之一的完整因果。它輕輕言語著,像是在勸告蘇午,但這番勸慰的言辭,卻將蘇午的心神不斷拖入無底的深淵。
境由心造……
眼前一切,究竟是不是幻相?
蘇午須問過自己的心。
他看著那兩道真實無虛的身影,內心所有翻騰的情緒都好似化作了馴服的小獸,依偎向那兩道背向他的身影。
而在此時,路燈上的數字不緊不慢地跳動著。
它未曾被人刻意撥轉加快,亦不曾以誰的意志變慢半分。
12……
11……
10……
9……
……
枯寂冰冷的黑暗環繞著那片流淌有五色斑斕之水的元河起源,元河起源之中,漆黑棺槨靜靜浮沉,自蘇午踏足棺槨之中,至此數個瞬息之間,那副漆黑棺槨都沒有異動。
而元河起源之外的洪荒宇宙,已然被‘皇天真形’胸膛中伸出的那道手臂,抹平了九成。
這絕滅生機的黑暗之中,除卻元河起源之外,便只有彼方的雞卵天地還在大天摧壓之下苦苦支撐。
黑暗中,皇天真形抵近元河起源的邊緣地帶。
無盡厲詭高堆起的墳墓,阻隔著出入元河起源的門戶,將三清本形攔阻在了其之後。
三清靜立於這深徹的黑暗中,它凝視著那座高堆成墳山的‘皇天真形’,繼而朝元河起源之中的漆黑棺槨望去一眼,這個剎那之間,它性識中的某些猜測已得驗證。
它終於在此時向大天開口:“看來你並非無法踏足元河起源,實則是一直以來佯裝作不能履足彼處。
元河盡頭的棺槨中,埋葬的存在是你。
看護這棺槨的存在,是你。
歸葬一切,毀滅宇宙的那位,也是你。
吾從前也被遮瞞了,竟未曾發現,其實你距離‘諸我歸一’的境界,比其餘任何一切存在都近的多。
你與此境,只差臨門一腳了罷……”
“歸葬萬般之後,我方能統合諸我。”大天那墳土陵墓似的身軀之頂,紫紅天根絞纏成那張滄桑古老的面孔,它俯視著三清真形——三清回首過往,驀然發覺,自己所謂與大天分庭抗禮、相互寄生的那般輝煌局面,其實也不過是大天想要如此,想要令天下萬眾以為真實情景就是如此而已。
而它實與天下萬眾別無二致。
——一直都是在這‘天命’造作之中存活,從來不曾真正跳脫出去!
天命!天命!天命!
更深徹絕望的黑暗從三清性識之中湧溢而出,而在這個剎那,那道抹滅宇宙萬般存在的紫紅手臂,朝著三清本形蓋落——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