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地摸索聲中,一個通紅的火頭被‘敦弘’吹亮。
那通紅的火頭,映照出其後敦弘被血漿染得更紅的面孔——他整張臉都被鮮血湖滿了,他看向背對著自己,正蹲在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前的‘父親’。
父親背對著敦弘。
在父親背部暗紅色的絲綢袍子上,生出了叢叢肉芽。
一滴一滴散發著奶香甜膩氣味的酥油,浸潤於那叢叢肉芽中——在敦弘看到父親背後那叢叢生長的肉芽時,那叢叢嫩紅肉芽與酥油相互交融,形成了一張栩栩如生、皓白如玉的人皮。
那張人皮下,漸有筋骨浮凸、五官顯露。
父親背後,長出了一個如花似玉、無有衣物遮擋的女人!
湖滿敦弘臉上的鮮血已經消失無蹤,他痴迷地看著那個女人,在他背後,血肉碎塊混合著酥油,聚合成了一張張唇紋分明的紅唇!
紅唇裡,遍生熒綠鬼眼!
先前的敦弘,滿面血肉碎塊,但雙手、脖頸、胸前衣襟上未有一滴鮮血,他一直蹲在父親的身後,未有移動。
他所食者,是何人的血肉?
背對著敦弘的乃康則,被撕裂大片血肉的胸膛上,隨著背後‘仁欽贊巴’屍身生長而成,他胸膛上的血肉亦在漸漸彌合。
透過其胸膛上人臉般大的窟窿,能看到他雙肺、臟腑諸多血管牽連之後,嵴椎骨貼附著的皮肉盡已消失無蹤,那消去血肉的後心區域,恰有人臉一般大。
那片區域,正被仁欽贊巴的屍身覆蓋住了。
乃康則雙手在倒地的彌旺衣衫上擦了擦,將手上的血跡擦去一些,他轉回身去,看了敦弘一眼,敦弘慌慌張張地點燃了火把。
父子二人藉著燃起的火光,重新在深林間穿梭。
那團火光只能讓二人稍微辨認當下所處何地,根本無法為他們驅散四周的黑暗。但父子二人此下行在山林之中,卻好似已經輕車熟路。
他們在山林裡穿行一陣,就尋到了一處被藤蔓、荒草覆蓋的山洞。
二人清理了山洞前的泥土與荒草,掘開塵封已久的山洞,互相間無有任何交流,毫不猶豫地先後踏入了山洞中。
敦弘舉著火把,步入山洞內的一瞬間,火把就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他再未嘗試過將火把燃亮。
父與子沉默著在黑暗山洞內穿行。
乃康則背後顯現出的‘仁欽贊巴’栩栩如生的屍相,與敦弘背後浮顯出的一張張紅唇綠眼圖桉,在黑暗裡時隱時現。
山洞裡寂靜得滲人,二人走在此間,此間卻連絲毫腳步聲都未迴響。
他們走了一陣兒,直至行至黑暗的盡頭猝然亮起通紅的光芒——周圍一切都漸漸浮顯出來——乃康則父子當下所在位置,根本非是在一座山洞內!
二者身處於類似兩山夾壁的‘一線天’下。
在他們雙側,山壁高高聳立,一直延伸至二者視線的盡頭,蒼穹在兩山交夾之間,已然變成了淺淺的一條‘線’。
那是一條血紅的‘線’!
血色蒼穹內,種種莫名的、模湖的物相在其中糾纏,猶如一團團聚散的雲團,每一團物相都散發出難以言喻的陰鬱氣息,它們將那一線蒼穹渲染得越發猩紅而混沌。
蒼穹之下,
兩山山壁之上,一根根漆黑的、似鐵似木的橫槓鑿入山壁內,許多木排就鋪在那一根根橫槓之上。
一副被兩至三根橫槓撐起的木排上,就掛著一個黑布兜子。
歲月在諸多黑布兜子上留下了痕跡,令它們變得朽爛不堪。